我猛地抬頭問身前的男人。
「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的?」
「我從沒告訴過你啊?」
「你是不是通過什麼違法手段……」
我的話被面前的男人打斷,他摁了摁眉心。
「等一下。」
……
「什麼?」
我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麼。
然後。
他整張俊臉就放大了過來。
我猝不及防被他強吻。
……
他吻得並不橫蠻,甚至帶了點小心翼翼的溫柔。
可是……
他在幹嘛???
???
我從他的吐息裡品出一點酒味。
這人喝酒了???
我掙脫他,他就眯著眼往我身上靠,耳朵好紅,果然醉了。
一整個懶散的人被我推到沙發上。
我坐到他身前,拿一根手指朝他晃蕩。
「這是幾?」
他盯著我笑。
「……」
我嘆了口氣,正視他,然後一字一句問他。
「你……是通過正規手段獲得如今這一切的嗎?」
「……」
窗外的風晃蕩著簾子。
男人依舊隻是望著我。
半晌,他朝我招了招手。
好像說了什麼,我沒聽清。
我隻得湊近他,祈禱他再說一遍。
溫熱的吐息就響在耳側,是他笑起來的氣聲,又強行攬了把我的腰。
然後。
湿熱而陌生的觸感從我耳尖引爆到全身。
他他他他他……
舔我。
耳尖。
……
一瞬間,我的腦袋簡直就不知道思考為何物。
猛地拉開與他的距離。
可他偏歪著頭,欣賞我。
我甚至不知道他的腦袋到底清不清醒!!!
我像是卸甲丟盔一般,落荒而逃。
跑回自己的房間,把自己反鎖在裡面。
這時,手機屏幕亮了亮。
我低頭,望著收件箱裡兩條才發來的短信。
何昌旭發給我的。
「如果事情因你而起。」
「那就算是地獄,你也得陪他去。」
11
「我說的那件事你覺得怎麼樣了?」
周一早晨的便利店裡,我盯著窗外的車水馬龍,朝他發消息。
不過一會,兩條簡訊傳進來。
「非得用短信聊?」
「就不願意加我微信啊?」
「……」
我都能想象到某人勾著唇編輯短信的樣子。
我回:
「別廢話,你到底答不答應?」
「什麼答不答應?」
偏那邊的人裝作完全不懂的樣子。
我深深吸了口氣,一字一句發給他。
「你到底答不答應跟我在一起?」
「……」
於是,留給我的就隻有長久的沉默。
我放下手機,煩躁地揉了揉頭發。
我為什麼偏得信何昌旭那組人說什麼「你跟他告白肯定能成功。」
「你告白成功我們肯定能套到消息。」
「套到消息我們肯定能把罪犯繩之以法。」之類的話。
長久的沉默後。
陸傷回給我的是:
「我考慮一下。」
「……」
建議電信開發一下短信撤回功能,我真的很想把剛剛發給他的那幾句話全部撤回去。
我正在收銀臺前暗自懊惱。
一罐冰可樂就碰了碰我的額頭。
剎那間的冰涼讓我猛地一激靈,
正想著到底是哪位莽撞的客人,就對上一雙深沉的眼睛。
「……」
我越來越難以理解,自己在面對陸傷時的心情了。
跟年少時見到他一模一樣。
「你怎麼來了?」
我狠狠地瞪他。
他就笑。
「誰規定我不能來自己家樓下買東西?」
「……」
合理而無法反駁。
我把東西遞給他,可他站在收銀臺前沒走。
這次又是……
剛想問出口,就被他牽住了手。
我總在想,這人怎麼就能和一個多年沒見到人,做出這麼親密這麼熟練的動作呢。
「晚上陪我去吃飯嗎?」
他盯著我的眼睛,安安靜靜地問我。
我剛想說憑什麼,他牽著我的手就不安分地剐蹭了一下。
「陪我去。」
「我就告訴你我在做些什麼。」
「……」
人總是會有許多身不由己的理由。
我將手上看起來如同高定珠寶的項鏈戴在脖子上時這樣想著,事實上,這是一部針孔攝像機。
想想看,做警察後,我已經好久沒穿過裙子了。
所以這次,套上他為我準備的禮服時,連我自己都有些意外。
他怎麼這麼精準地知道我的尺碼的?!
……
坐在車裡的男人抬眼看我。
毫不吝嗇地表達自己的驚豔,這樣,反而讓我有些不自在。
這是,我在除了便利店或是聚會外第一次見到正裝的他。
我才會感慨,他真的變了。
曾經少年的鋒芒,化作了現如今刻進骨子裡的凌厲。
他站在這運籌帷幄的交際場時,我才徹底明白,這個男人與記憶中的少年並不一樣。
……
他帶我來的地方,乍一看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晚會。
我平時其實很少接觸他們這群上層圈子的人。
可饒是這樣,我都能認出幾位在電視上熟悉的面龐。
這樣,便讓我有一點更加心驚。
如若和陸傷勾結的都有問題的話。
那我不敢想象,他背後的保護傘到底有多大。
……何昌旭他們,是不是真的能撬動如此巨大的槓杆。
針孔攝像機盡職盡責地記錄著這一切。
日海集團在我們市的勢力範圍大嗎?
其實並不是很大,但很明顯。
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巴結陸傷。
我跟年少時一樣,不太喜愛社交,所以離陸傷有些遠,在食物的展臺旁一件件品嘗。
其實也是為了多多記住這些人的面部特徵。
直到,腰被人猝不及防地摟了下。
這裡的位置其實還算偏僻,陸傷將我抵在盛蛋糕的臺子上。
晚禮服是側腰露出的設計,所以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將骨節撫在上面。
還偏要拿手指上的薄繭摩挲過我的皮膚。
惹得我往他懷裡縮。
「我有事要處理下。」
「在這等我,誰找你說話都不要理。」
他是壓著我耳朵說的,所以在外人看來,我倆大概是在廝磨。
他低頭,漫不經心地轉了圈我的卷發。
「嗯?乖乖。」
……乖乖。
這個稱呼,我好久都沒聽見了。
這世界上,也就隻有他會喊我乖乖。
恍惚間,我被他輕揉了下頭發,盯著他離去的背影。
……可我能就這麼讓他走了嗎?
我提了提裙子,讓自己更方便追蹤,跟了過去。
陸傷果然對這個酒店很熟悉,我甚至懷疑這是不是就是他旗下的產業。
一路上都沒什麼人,這倒為我的跟蹤提供了不少便利。
說實話,作為一名便衣,我跟蹤過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九十了。
一路上七拐八繞的,我確切地知道我沒有被他發現。
這座酒店比我想象中要大,其中的路程也有些許復雜。
好在他沒有走很久,在一處偏僻的庭院中停下了。
然後,我就看見一個臉上有著狹長刀疤的人,把另一個不斷掙扎的人綁著。
狹長刀疤踢了踢身下嗚嗚嗚叫喊的人,問陸傷。
「你怎麼把記者給放進來了?」
陸傷沒什麼表情,蹲下來查看那個傷痕累累的記者。
然後我就看見,他從那個記者身上取出兩個大概是竊聽器之類的東西,掰碎了。
記者還在嗚嗚嗚叫喊,刀疤又給他來了幾腳。
這是我從未見過的陸傷的另一面,冷靜而殘忍。
「是我的疏忽,我會給郝先生請罪的。」
刀疤明顯不在意,擺了擺手。
「诶,算了。」
他從口袋裡摸隻煙,含在嘴裡,然後朝陸傷挑挑眉。
「你那女伴怎麼回事啊?聽說是你初戀?」
「……」
話題莫名其妙地拐到了我身上,我也下意識地屏住呼吸。
就聽見陸傷說。
「玩玩而已。」
……還真是玩玩而已。
我倒不至於因為他一句話就亂了方寸,可偏偏這時,庭院裡不知道哪來了隻貓,朝我喵喵叫了兩聲。
……我真服了貓咪大神,長這麼可愛非得在這時候壞我事。
這下,那兩個人全朝我藏身的位置看來。
「是貓嗎?」
我聽見刀疤說。
「不知道。」
然後是陸傷的聲線。
完蛋的是我這裡根本沒有還能躲的地方,再這樣下去,我就隻能當著他們的面開跑。
就在我選擇猶豫之間。
對上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。
陸傷在看到我的第一秒,大概是有些訝異的。
然後我就聽見刀疤在他身後問,
「到底是什麼啊?貓吧?」
我和他暗搓搓地對視著,我永遠也看不懂他,看不懂他這樣暗沉的眼睛裡在想什麼。
我聽見他說:「嗯,是貓。」
男人的手撫在我的腦袋上,輕輕揉了揉。
「嗤,我就知道。」
刀疤沒有再過來,而是隔著一段距離對陸傷說。
「別管了!來,跟我一起把這記者給處理掉。」
「……」
揉著我腦袋的手移到了我的下巴,
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玩味地勾撓著。
我聽見他的聲線,興味盎然。
「我想再撸會兒貓。」
「你!」
刀疤頓在那。
罵罵咧咧了幾句,好像也拿陸傷沒啥辦法。
「那我先走了啊,你快點跟過來。」
「……」
直到刀疤的腳步聲漸遠。
陸傷才放開了對我的桎梏。
我抓著他的手腕,問他:
「那個記者呢?」
「你們要對那個記者做什麼?」
他笑著看我。
我才意識到,我哪有立場問他這些話。
我理了理裙子,對面這人這樣看我的眼神讓我心裡有些發毛。
我隻得向後躲了躲。
「我先走了,我……」
被他從身體後面抱住。
「我允許你走了嗎?乖乖?」
男人低沉的聲線再清晰不過地響在我的耳側。
可這次聽來,卻如同淬了毒一般。
手指移到我的胸前,靈巧地掰了掰。
……將我的針孔攝像頭拆卸了下來。
「就算是走,也得把這東西留下來吧?」
我反身想去搶,沒搶到。
男人摁了把我的腰,身高差的緣故,我反而被他摟在懷裡。
反正已經暴露了,我幹脆破罐子破摔地問他。
「你到底是什麼人?陸傷?」
「那個記者會怎麼樣?」
「你開的根本就不是正經公司,對吧??」
而我這些一連串的問題,得不到他一句回答。
他俯身想靠近我,被我猛地推開。
夜晚穿堂而過的風。
模糊了我的視線。
我望著他,一字一句地說。
「反正我們隻是玩玩而已,對吧?」
「可是我現在真後悔。」
「我真後悔十年前,不是我自己去坐牢。」
「……」
那晚的風真的太大了。
大到連樹葉的影子都遮蓋人半邊臉龐。
我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卻知道,他整個人僵在了那。
……
我轉過身走了。
一直走到觥籌交錯的大堂,他都沒有追上來。
12
「這是我最後一次提供線索給你們了。」
警局裡,我將 CD 卡交給何昌旭。
確實,陸傷摘走了我藏在珠寶裡的針孔攝像頭。
但他大概沒發現這是個復式的設計。
這下面,還藏著另一部竊聽器。
「陳警官,我聽說你……」
「休假了?」
坐在對面的人朝我鄭重地點點頭,然後小心翼翼地問我。
我垂著眼,摩挲著手底下文件夾的邊。
事實上,我是提交了辭呈。
但隊長以上報程序漫長為由,先給我批了很長的假期,讓我好好休息一會。
我知道,我站在這個崗位一秒,心中的愧疚就會深陷一分。
我失去了我的立場,也失去了高喊正義的理由。
我收拾了東西,漫步在街道上。
不知何時,天氣已由蟬鳴的夏天步入深秋。
聳起的長風灌入人的衣袖,
那些天,我總在想,總在想。
如果我是把陸傷推入地獄的罪人,那我拿什麼來制裁他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