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栩栩,你明白我的對不對?你是理解我的,是不是?這世上隻有你知道我遭遇了什麼,他是逼著我去死啊!」
隨著她的一字一句,我終於明白了,她為什麼想見我,又為什麼要跟我說這麼多。
原來真的是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啊!
之前她輕描淡寫地就把沈屹的過錯揭了過去,形容那不過是牙齒碰到了舌頭。
可現在,到了她自己身上,她卻說這是在逼著她去死!
對此,我沒有安慰也沒有落井下石。
隻在她說完後推開了她的手。
面對她期待的目光,我淡淡地說:「您好好休息,柚子快醒了,我就先回去了!」
「栩栩!」
我出病房時沈屹就站在外面。
他目光殷殷地看著我。
「我們談談,好嗎?」
談?
談什麼呢?
就連離婚我都隻想解決,不想談。
「沈屹,你知道我今天過來見你母親,其實我還沒出月子嗎?我這時候應該躺在床上休息,而不是站在這裡跟你談!」
我的話讓沈屹的臉色白了又白。
他怯怯地上前一步。
我往後退。
他便不敢再近。
「我問你兩個問題吧!
「第一,如果你爸沒有提到離婚,隻是有了個紅顏知己,你是共情你爸還是心疼你媽?
「第二,你爸有這個紅顏知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,他為什麼非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提出離婚?」
說完這些,不顧沈屹隱忍到極致的情緒,我揚長而去。
13
沈屹的父親鐵了心,他寧願淨身出戶,也要離這個婚。
這讓所有人大跌眼鏡。
一直以來,父母恩愛、家境優渥,都是沈屹的標籤。
他沒吃過原生家庭的苦。
他父親是他的崇拜對象,他母親永遠溫柔善良。
在他畢業後,他拿著家裡的資金和資源自己創業,到現在也是個小有所成的老板。
所以,他也沒吃過多少社會的苦。
唯一要說波瀾,大概就是這次我要跟他離婚吧!
我了解沈屹。
他知道自己錯了,但也覺得自己沒那麼錯。
他選擇了認錯,但也認為隻要認個錯就行了。
有什麼大不了呢?
有什麼大不了!
可他父親的這件事卻好像讓他突然醒了過來。
他已經很多天沒有聯系我了。
但卻會經常出現在我們小區外。
車子停在那裡,一停就是幾個小時。
直到有一天他叫住了我爸。
說想見見我,有話對我說。
「她不願意下來也沒關系,我就待一會兒,一會兒就走!」
我爸說完這些後嘆了口氣:「也不知道經歷了些什麼,瘦了一圈,身上的煙味重得嚇人。」
我猶豫了會兒,最終還是決定跟他談談。
我們就在路邊的長椅上坐著。
良久的沉默後,沈屹開了口。
他說:
「你上次問我的問題,我想了很久。後來我問了他,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提離婚。他說,因為我和我媽的態度。
「我們對這件事的輕描淡寫,讓他覺得,一個男人在外面多了個紅顏知己,是可以被接受的。
「他覺得我能夠理解他喜歡上了別人,因為我也是這樣做的。
「既然如此,那他提離婚,我們應該也能很好接受。」
沈屹說這些話的時候手一直在抖。
他的聲音也是。
「他怎麼會做出那些事呢?明明他和我媽一直相愛,直到他提離婚的前一天,他還會在出門前擁抱我媽。」
沈屹把臉埋進掌心。
他哭了。
因為他父親對婚姻對家庭的背叛。
可他的眼淚並沒有激起我的任何憐憫,反而讓我心生不適。
直到他問我:「栩栩,你是不是特別恨我?」
我放在長椅上的手一緊,倒刺扎進指腹,生疼。
我回憶著那些並不美好的經歷。
「一開始是難過,發現你身邊多了那樣一個紅顏知己,我很難過。
「可是她的表白,你沒有回應,我松了口氣,至少你沒有背叛。
「可你也沒有了斷,你還是繼續做那些事,這讓我很痛苦。你們隻是朋友,你們沒有逾矩,難道結婚後連朋友都不能有了嗎?好像,如果我追究,都是我胡攪蠻纏。
「直到你答應和她共度一夜,我突然就松了口氣。
「都說當局者迷!她的表白你沒有回應,不是你不想,是你不能,所以你痛苦、焦躁、暴怒。即使知道她對你動了心,你依舊沒有保持距離,因為舍不得。你答應陪她一夜,也是動了其他心思的吧。阻撓你的是什麼?大概是你最後的責任感和道德底線。
「沈屹,當我後知後覺意識到,原來你喜歡她的時候,我特別恨你!」
沈屹看著我的眼神很痛苦。
我卻覺得心中的鬱結散了些。
「不過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。恨這種感情太濃烈,傷人傷己,沒必要。沈屹,你如果真覺得對不起我,那就果斷地把婚離了吧,給彼此保留點最後的體面!」
在我們談話的最後,沈屹答應了離婚。
這讓我一直以來緊繃的心松懈了下來。
可能是我臉上的笑意刺痛了他。
他離開得很匆忙,就像落荒而逃一樣。
14
我和沈屹離婚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。
他淨身出戶,把固定資產都給了我。
他隻留下了公司。
說以後他的都是柚子的。
他給的,我收了。
至於他的話,我笑了笑也沒應。
一輩子太長。
不許諾不信諾,這大概才是成年人的自我保護吧。
至於他和柚子的感情,我不會特意阻攔也不會特意培養。
隨緣。
柚子一天天長大,她已經由幹巴的小猴子變成了粉嫩的糯米團子,喜人得很。
我媽愛不釋手,樂意天天哄著。
我也就樂得清闲,直接結束假期,開始復工。
沈屹經常過來看柚子。
每次我都會找借口避開。
慢慢地他也就識了趣,盡量找我不在的時候過來。
他的父母還在鬧著。
聽說他父親已經在外安家了。
他母親天天吵天天罵,但也改變不了他父親的去意已決。
於是她開始遷怒沈屹。
說都是沈屹帶的頭,影響的他爸。
大戲一出接一出。
不用我目睹,就有無數人往我耳中傳。
後來沈屹過來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。
因為他母親鬧得太兇,不管是他父親的事業還是他的公司,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。
有人唏噓,有人挖苦,有人看笑話。
就連我媽都忍不住感嘆:「還好你及早從那個爛攤子裡抽了身,不然我們柚柚都要受影響!」
對此我不置一詞。
後來我遇到過許願一次。
她有了新的戀情。
她跟我道歉。
說著曾經的犯蠢往事,說著現在都放下了。
她滿臉的釋然,一副要跟我一笑泯恩仇的樣子。
讓我覺得挺荒唐的。
「你是真的想跟我道歉嗎?不過是自私地想尋求心理安慰罷了。許小姐,我沒有義務滿足你,因為你實實在在破壞了我的婚姻和家庭。這個愧疚感是你應該背負的。」
而我隻需要剜掉沉疴、丟下包袱。
我有工作有孩子,還有愛我的家人。
一段失敗的婚姻,它隻能讓我痛苦一陣子,但絕不會讓我痛苦一輩子。
前提是我及時抽身。
番外:沈屹
沈屹第一次遇到許願時,她的咖啡館剛開業不久。
為了及時送餐,她央求沈屹讓她搭乘那個內部電梯。
順手的事,沈屹答應了。
後來沈屹問過自己,是不是其他的人,他也會答應。
大概不會。
因為許願足夠漂亮,那匆匆一瞥,是有讓他驚豔到的。
第二次見面,許願為了感謝他,請他喝了杯咖啡。
於是沈屹又讓她乘了一次電梯。
而她又送了他一份自己現烤的小餅幹。
就這麼一來二去,沈屹和許願熟識起來。
他公司下午茶的訂單給了許願。
他和許願加上了聯系方式。
那次他去爬山,偶遇了許願,原來她也喜歡。
她還分享了自己的甜點和咖啡。
沈屹感到了久違的愜意。
許願說:「以後我們一起?」
沈屹笑了笑, 卻沒有答應。
他覺得這樣不太好。
但最後他還是答應了,因為他們又在同一場音樂會遇到了。
那場音樂會,本來林知栩應該陪他一起去,可她為了工作放了他的鴿子。
沈屹嘴上沒說, 心裡是失望的。
許願的出現彌補了他的失望。
他們竟然有那麼多相似的愛好。
這樣的契合讓沈屹著迷。
闲聊中他說起了自己每天都會送林知栩一束滿天星的事。
許願很羨慕。
她說從來沒有人送她花。
沈屹有些心軟, 於是說:「那我送你?」
「真的?」
「當然!」
沈屹覺得這是無傷大雅的事。
不過多訂一束花罷了。
於是後來, 在情人節,當許願說「真想談一場美美的戀愛,如果有人送我一束玫瑰花就好了!」的時候,沈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。
「非要談戀愛才能收到玫瑰花?我送你!」
沈屹沒有細究。
他那時候的迫切,是不是不希望許願談戀愛。
沈屹喜歡許願嗎?
應該是喜歡的吧!
隻是這種喜歡是否跟愛情有關,沈屹沒有想過。
但他知道許願的喜歡跟愛情有關。
怎麼可能不知道?
男人在這方面最敏感了。
可他不希望許願說出來。
他給不了許願想要的, 也不想給。
他有他愛的妻子,他們的孩子也馬上要出生了。
許願於他,隻能是朋友。
可最後許願還是說的。
這讓沈屹無比焦躁。
焦躁到不想看到林知栩。
就好像林知栩的存在是個阻礙一樣。
沈屹沒有回復許願。
許願也當那句話沒有問出。
他們繼續之前的相處模式。
隻要不點破,他們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。
可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。
那一夜荒唐,他們擁抱接吻,隻沒有做到最後一步。
當沈屹打開門,看到林知栩。
他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沈屹一開始並沒有覺得事情有多嚴重。
或者說,他故意自欺欺人。
他隻是交了一個朋友,一個比較合得來的朋友。
他沒有出軌,沒有做對不起林知栩的事。
林知栩可以生氣、不高興。
他也會道歉。
但僅限於此。
離婚?
過了吧!
自從林知栩發現後,沈屹的情緒就一直很緊繃。
不停在愧疚和煩躁中橫跳。
林知栩難過、傷心時, 他很愧疚。
可當林知栩總把離婚掛在嘴邊時, 他就會特別煩躁。
他隻是犯了一個錯。
一個沒有嚴重到天理不容的錯。
為什麼就不能原諒他一次?
沈屹不明白。
直到他爸提出離婚。
那段時間沈屹心情很不好。
他媽也會跟著抱怨。
抱怨林知栩不懂事、太作。
「本來沒多大的事,被她搞得好像天塌了一樣。別說紅顏知己了,男人但凡有點能力, 誰身邊是幹幹淨淨的?想要把日子過好, 有時候就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。」
這話是在飯桌上說的。
他爸若有所思:「所以你覺得這種事沒什麼?」
他媽並沒有感到異常, 隻是無所謂地說:「當然了!這有什麼?現在的世道就是這樣。」
現在的世道就是這樣。
所以他爸說:「我喜歡上了別人, 離婚吧,我淨身出戶。」
他爸跟那個女孩兒已經兩年了。
隻能叫女孩兒。
畢竟比沈屹還要小兩歲。
他爸說他是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。
「我這大半輩子為了家庭為了事業付出, 難道臨了我還不能為自己活一次?」
聽著他爸講述他和那個女孩兒的相處,沈屹隻感覺被人打了一巴掌。
多相似啊。
他爸和那個女孩兒,跟他和許願, 多相似啊!
他就好像被人剝光了衣服丟在大庭廣眾,難堪、羞惱、頭皮發麻。
可他不能落荒而逃。
因為他媽昏了過去。
「第一,如果你爸沒有提到離婚, 隻是有了個紅顏知己,你是共情你爸還是心疼你媽?
「第二, 你爸有這個紅顏知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, 他為什麼非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提出離婚?」
林知栩的兩個問題就像當頭棒喝。
沈屹終於明白了一句話:原來刀子隻有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。
真正讓他決定離婚的, 是他媽的一句歇斯底裡,對沈屹說的:「你果然是你爸的種,跟他一模一樣, 連找女人的借口都一樣,惡心!」
惡心!
林知栩說:「你能別再惡心我了嗎?」
她說:「你爸至少敢承認,他就是喜歡上了別人。你卻連承認都不敢。沈屹,你還不如你爸!」
沈屹如坐針毡、瑟瑟發抖!
不是的, 不是這樣的!
可是……
沈屹嘆了口氣:「需要出差,去鄰市,明天就能回來。但你身邊離不開人!算了,我安排別人去!」
「(從」他恨。
他不理解。
他甚至不想跟他爸多說一句話。
如果把他爸置換成他。
林知栩,他那剛出生的女兒。
是不是也這麼恨他?
沈屹怕了。
從那一刻起,他終於開始後悔。
(完!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