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湯古迢迢,水來!”
話音剛落,屋外起了狂風,無數雨滴被引至屋內。
火滅火起,水火相爭,木扎其中。
我被狂亂的禍鬥狠狠地踹了一腳,它撲上來不停地撕咬我。
我感覺自己也快S了。
真正意義上的S。
11
“禍鬥,不可如此。”
祝融聲音響起的時候,我有些恍惚。
真的好像啊。
有這個想法的不止我一個,禍鬥也是。
它從我身上離開,扭頭走向背後的祝融,上前嗅了嗅他。
頓了頓,然後默默地趴在他的腳邊。
祝融摸它的頭,“禍鬥,許久不見,你又犯錯了。”
許是主人的氣味給了它些許清醒,禍鬥發出哀鳴,嗚嗚地蹭著祝融的腿。
好像在告訴他,它也不想這樣,它沒有辦法,這不是它自願的。
祝融的到來,讓它變得乖順,即使這時它還忍受著神識混亂的痛苦。
我有些不忍,但還是拿出盒子將禍鬥重新關了進去。
在被封印前,禍鬥似乎想要站起反抗,但最終還是趴著沒動。
“對不起。”我低聲道。
禍鬥看了我一眼,是理解。
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祝融隕落,禍鬥孤苦無依,滿身傷痛地被趕下神界後找到我,靜靜地窩在我的身旁。
那個時候,金烏被神木射S,陸壓與我決裂,我被折斷臂膀,自離神界。
我和禍鬥,先後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。
我們理解彼此,陪著彼此渡過了漫長歲月。
直到禍鬥告訴我,“阿黎,我要走了,我想去看看祝融熱愛的世間。”
......
禍鬥被重新封印,我收回了祝融的幻像。
我抱著盒子,強忍酸澀。
禍鬥了解祝融,它不可能認不出這僅僅隻是個幻像,但它還是心甘情願地趴在了祝融腳邊。
——“阿黎,我好像聽到《引火曲》了。”
——“阿黎,我要是再強點就好了。祝融就贏了,他就不會離開我了。”
——“阿黎,我好恨天道啊。他為什麼這麼的不公平?!”
12
“你看來好像很傷心。”冥華面無表情,“禍鬥被關,人世平安,這難道不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嗎?”
我吸了一口氣,不是很想回答他的這個問題。
目光看向站在冥華身後的林笑瑤,她躲避了我的目光。
她是個聰明的女孩。
屋內的一切都告訴了她反科學的事實。
或許,和她的姐姐一樣,她從小的經歷也讓她沒辦法變成一個真正的唯物主義者。
“我之前問你有沒有發生過奇怪的事情,你告訴我沒有。”我看向焦黑的屍體,“現在你願意告訴我,到底發生了什麼嗎?”
林笑瑤面色蒼白,緊咬著唇不願說話。
我走進摸了摸她滿是黑氣的眉間,她不自在地躲了躲。
“林笑瑤,你快S了。”我接著道:“我知道它的存在,你的生氣也快要被它吸幹淨了。”
“你就這麼的不想活嗎?”
林笑瑤急聲反駁,“有沒有它,我都活不了。有它陪著我,我還能活的長一點!你是想要恩將仇報嗎?!”
我:......
“妹妹。”
林笑瑤禁了聲,呆愣地看著鬼魂的方向。
普通人看不見鬼,也不可能聽見鬼的聲音。
我看向冥華。
冥華滿臉冷漠。
“姐......”她往後退了退,又踉跄地向鬼魂跑去,“姐,姐!我好想你。”
13
如果有一天,這個世界上唯一認可你的人離開了。
那會怎樣了?
會崩潰。
沒有認可,沒有鼓勵,隻有責備與貶低。而這些,都來自自己世界上最親的人,媽媽。
這是林笑瑤自從姐姐跳樓自S後的生活。
一場車禍,剝奪了姐姐卓越的大提琴技能,也帶走了姐姐生活的欲望。
醫院天臺,一躍而下。
而還在世間活著的林笑瑤,承擔了姐姐S亡之後的所有痛苦。
母親苦惱於搖錢樹的離去,慶幸自己生了個雙胞胎,咒罵之後就是狸貓換太子。
林笑瑤成了林笑瑤。
岌岌無名的舞者成了赫赫有名的大提琴家。
出生時母親偷懶取出的同名,也成了林笑瑤一輩子的禁錮。
一模一樣的面容,沒有差異的名字,截然不同的天賦。
——“同樣都是林笑瑤,為什麼你總是拉不好?”
——“媽媽,我不喜歡大提琴,我真的學不會。”
——“什麼不喜歡大提琴!你給我閉嘴!記住,你是大提琴家林笑瑤,少給我扯有的沒的!好好練!練不好小心我抽你!”
——“媽媽,我想回去跳舞。”
——“跳舞能掙幾個錢?你想餓S我嗎?你個不孝子!我辛辛苦苦一個人把你們拉扯長大,沒一個懂事的!”
——“我......”
——“我什麼我!真是樣樣都不如你姐姐!舞跳不好,琴也拉不好。生你不如生塊叉燒!當時S的人就應該是你!”
——“媽媽,我腿受傷了。演出我可以不去嗎?我想去醫院,我還想闲下來的時候跳跳舞。”
——“不行。你隻需要拉大提琴就好了。”
——“媽,我腿好不了了。”
——“沒事,手沒事就行。你先好好在醫院休息,媽給你陪床,有事就叫媽。”
——“媽,我想S。”
——“瞎說什麼呢?功成名就的,有什麼好S的。”
——可媽媽,我真的想S,也真的好恨自己,好恨你。
14
說到最後,林笑瑤哭了。
“我明明已經很妥協了,她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?”
鬼魂靜靜地抱著妹妹,目光空洞地看著自己母親的屍體。
嘉樂皺眉,“不管怎樣,她都是你媽。你不應該S她的。”
林笑瑤笑了幾聲,隨後哭的越發大聲。
“對啊,她是我媽。我不應該S她的......我不應該S她的......”她似乎有些絕望,“可我能怎麼辦呢?我二十八了,沒有自由,什麼都得聽她的。不聽她就要S要活,罵我不孝。我能怎麼辦呢?”
“她罵我垃圾。所有人承認的是林笑瑤,所有人都喜歡姐姐,不是我!”林笑瑤呢喃道:“我這樣的人,確實不懂事。我就不該活著,當年S的就應該是我......”
話音剛落,眉間妖氣大盛。
她衝開了姐姐的懷抱,想要從窗子那裡一躍而下。
冥華及時把她撈了上來。
鬼魂SS地控住妹妹,不停地說對不起。
林笑瑤麻木地坐在原地,像是失了魂一樣。
我將手按在她的眉間,扯出絲絲縷縷的黑氣。
一聲尖叫,一團黑影被我扔在了地上。
活著的肉身是天生的掩體,妖藏在活人身上,很歹毒又很聰明的做法。
難怪即使有了手環,林笑瑤眉間的妖氣還是越來越濃。
我冷冷地看著地上躺著的妖,“是你啊。”
妖想要跑,被我一腳踩住。
“是她自願跟我做的交易,這不能怪我!”它不滿道:“我幫她成為出色的大提琴家,她讓我寄生。兩廂情願的事情,而且我還鼓勵了她那麼多次。要不是我,說不定她早就受不了自S了。我有什麼錯?!樹黎,你就是一個胳膊肘向外拐的賤人!
“別忘了,你是妖族的族長!”
“你有什麼錯?”我湊近它,冷眼看著它,“你都說了她隻是讓你寄生,那你為什麼要吸她的生氣呢?為什麼要給她洗腦呢?又為何要慫恿她去S,去S母呢?”
“在天臺的時候,她明明都說了,她會好好活下去的。結果兩個多小時,S母,然後現在尋S。你自己怨氣成妖,不懷好意,現在還要拉著她一起下地獄。”
“兩廂情願,這就是你說的兩廂情願?”
妖啞口無言。
“我不管你是什麼東西,你該付出的代價一個都不會少。”我捏了決,木枝纏繞黑團,成了一個圓球,“你最好給我老實點!”
15
我報了警。
警察到了之後很快就把現場封鎖了。
醫院領導和醫生問訊趕來,看見病房裡的慘狀嚇了一大跳。
“這個……這個病人她很特殊的。她有心理疾病,重度抑鬱和雙向情感障礙症。”醫生看了看呆愣愣的林笑瑤,“應該是發病了。”
聽見這話,兜裡的球跳了跳,我皺了皺眉。
抑鬱症,雙向情感障礙症。
如果真是這兩個中的一個,那可真是越來越離譜了。
離譜到讓我覺得有點害怕。
什麼東西都可以成妖,這真的是件好事嗎?
“你在想什麼?”
冥華靠牆問我,鬼魂已經被他叫來的白無常帶走了。現在嘉樂惡狠狠地看著他,似乎想要直接撕了冥華。
我隨口道:“在想事情。”
冥華:......
正好警察叫了我,讓我跟著他們回去做筆錄。
我自然是答應了。
走的時候聽見嘉樂質問冥華,“阿瑤她陪在我身邊這麼久,你憑什麼把她帶走?!”
冥華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,“真是好笑。我沒跟你計較你私自囚禁鬼魂的事情,你到底是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質問我?!”
“你要真那麼愛她,追到忘川不就好了?”冥華毫不留情地嘲諷,“你不敢跟忘川搶人,隻敢蒙騙缺愛的小姑娘,讓她乖乖地留在你身邊。你擱我這裝什麼深情?”
......
我嘆了口氣。
嘉樂可能確實很愛大提琴家林笑瑤,但他的愛,對她來說未必是好事,也未必純粹。
S了這麼久,鬼魂一直留在人間。三魂散了兩魂,七魄隻餘五魄。
他們遲早是要分開的。
到那時,嘉樂可以遇見新的音樂天才。
而她,是真的不在了。
這個事情,嘉樂是真的不明白嗎?
就像從小因天賦卓越享受母親偏愛的姐姐,真的不知道母親的偏心嗎?
她S後,因嘉樂的原因一直留在妹妹身邊,目睹母親逼迫妹妹放棄舞蹈,去學大提琴的時候,她又在想什麼呢?
16
錄完口供,我回到了家。
剛開門,就看見冥華神色淡淡地看著白無常給我的資料。
我有些疑惑,“你還不回忘川嗎?”
冥華神色莫名。
“樹黎,你有沒有想過,為什麼你會撿到那個盒子?”
“我想過啊。”我在另一隻沙發坐下,“我不光想過這個,我還想過為什麼就這麼巧,偏偏就在白無常來給我送東西的今天被我撿到了。”
我衝冥華笑了笑,“更巧的是,盒子在白無常手上的時候,紙人暴動,盒子被它踢翻摔在地上打開了。然後出來的是禍鬥,偏偏克我的禍鬥。”
“所以,這打開盒子的到底是白無常呢?還是紙人呢?”我身子向前傾,一錯不錯地盯著冥華,“忘川既然在與西方地府那邊文化交流,會個我看不懂的西方法術應該不奇怪吧。”
冥華手指點了點那幾張紙,“你不要怪白無常,上面的吩咐罷了。他也很難辦。”
“我當然知道。”我冷笑道:“忘川可沒能力捉到禍鬥這種上古神獸,更沒能力擾亂它的神識。現在有這個能力的不就隻有天道嗎?”
說到這,我嘆了口氣,“真是沒想到,到頭來要S我的人竟然是天道,我就說之前宋揚骍的那堆破事天道怎麼也不阻止一下,搞半天他就是被天道新選中的人啊。”
“但是我不太理解,你三番五次冒著得罪天道的危險來提醒我,這又是為了什麼呢?”
冥華看了我許久,字字清晰,“我不太想五百前年我的犧牲成為廢品。”
我愣了愣。
“他的手上有葵月,背後有天道,再加上另一個同伙。”冥華起身,打算離開,“樹黎,我很期待你這次會怎麼做。”
我看著桌上關於宋清言的資料和葵月的線索。
“冥華,上次是你讓白無常來找我合作的對嗎?”
冥華身形一頓,不緊不慢道:“那是因為你太蠢了。因果相生,有因才有果。”
話音剛落,鬼門一開一閉,冥華不見了蹤影。
才停了沒多久的雨重新下了起來。
風雨飄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