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是你一步步把我逼成這樣的，是你！」

我猛地回想起昨晚，李耀宇從地上翻起來後，說的那些莫名的話。

 

這就是他所謂的不再心軟，知道該怎麼做！

 

這就是他所謂的挖空心思，事事都順著我！

 

楊秀蘭在旁恨恨地斜著我，附和她兒子。

 

「照我說，兒子你還是太善良了！」

 

「這賤人嘴上沒把，什麼髒話都往外噴，昨晚還罵了你爸！」

 

「就應該再讓她自己掌嘴，把她那張賤嘴給打爛！」

 

「我看她以後還怎麼說些不三不四的話！」

 

我這趟來，本來不想辯駁，不想再翻臉。

 

我隻想趕快結束一切，趕快讓自己和女兒的生活恢復平靜。

 

我是這麼想的。

 

可有人不這麼想。

 

有人無理在先還有臉斤斤計較，得寸進尺，顛倒黑白。

 

這不對。

 

我也不對。

 

起身，我拿起協議。

 

李耀宇看著我，不屑地點了點頭。

 

「也就嘴硬，最後還不是要……」

 

他沒說完，我兩手一錯，直接將協議撕開，撕碎。

 

白色碎片越來越多，我揚手，一下全部砸在李耀宇的臉上。

 

「女兒身子弱，大病小病一直不斷。」

 

「我一直鼓勵她，媽媽有錢，媽媽會一直陪著她。」

 

「她要堅強，要勇敢，要努力打破所有的不舒服，不能屈服。」

 

「我要真有錢，要真一直陪著她……」

 

「我想當個言行一致的好媽媽。」

 

李耀宇臉色陰沉，嫌惡地拍掉被砸在身上臉上的碎屑，瞪著我。

 

「謝思穎，你什麼意思？」

 

我看著李耀宇的眼睛。

 

「退讓是不能讓我成為一個好媽媽的。」

 

「我要跟你鬥到底了。」

 

「你和你媽啊，要S啦。」

 

6、

 

或許是小時候經歷的原因，李耀宇不是個安分的人。

 

大四，大部分人選擇好好實習，就業時，他偏不。

 

他選擇了創業。

 

他很有野心。

 

他要賺大錢，提高社會地位，超過同齡人。

 

有想法會努力，確實是好的。

 

但創業從來不隻靠想法和努力就能成功。

 

也靠運氣，也靠幫扶，靠人脈。

 

大四，我好好上班，李耀宇在創業。

 

我加薪，小有成績，李耀宇沒有起色。

 

我嘗試幫他，未果。

 

畢業第一年，我升職，靠能力結識的人更多，事業前景明朗。

 

李耀宇沒有起色，眉眼間滿是痛苦和煎熬。

 

我嘗試幫他，未果。

 

第二年，我的勤勤懇懇和結識人脈起了作用。

 

我再被提拔，工資再漲，完全有能力負擔我和李耀宇的生活。

 

我嘗試幫他，未果。

 

第三年，沒有房、車的大額支出，我的存款頗豐。

 

我意外懷上了女兒。

 

與女兒一起到來的，還有喜事。

 

我結識的人，有朋友，他公司的業務跟李耀宇創業的方向重合。

 

「你人不錯，能力不錯，你的丈夫應該也不差。」

 

「可以嘗試著合作合作。」

 

他們說到做到，真的跟李耀宇接觸了。

 

不是很滿意。

 

但我保證，這合作我會全程看著，我一定盡力讓他們滿意。

 

他們看看我，最終答應了。

 

日子一天天過去，我的肚子越來越大。

 

合作，也從一開始的磕磕絆絆，到最後的完全順利。

 

女兒出生前一個月，成了。

 

李耀宇到手一百五十萬。

 

後續的合作也敲定，那朋友，能帶來更多業務……

 

李耀宇說我是他的福星，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福星。

 

他會愛我和我們的孩子一輩子。

 

他會加倍努力，讓我們過上更好的生活。

 

他要賭誓。

 

我攔下了他。

 

不用賭誓，我是信的。

 

大二相識到現在，我們一直在一起，我了解他，我是信的。

 

我是信的。

 

可隻一年，我的信任就被崩得稀碎。

 

不對，沒到一年。

 

女兒出生，他們的惡意就已經出現，已經蔓延。

 

隻隔著這麼一層薄薄的肚皮，人心就不可見，看不透。

 

幸好，我不隻有「信」。

 

我還有能力。

 

我沒高攀任何人，我跟他們的相識都是平等的。

 

我有能力。

 

7、

 

我撥了電話。

 

那頭細細聽完。

 

那頭出離憤怒。

 

「這他媽也算男人，這狗日的雜種！」

 

「這麼欺負你一個女人……這麼欺負你！」

 

「怎麼做，你開口！」

 

電話是離婚當天打的，李耀宇來找我，是電話後的十分鍾。

 

門被他砸的砰砰響，他在外頭怒吼。

 

「謝思穎，我知道你在家，別裝S，別裝接不到電話！」

 

「你他媽的給我滾出來！」

 

我拉開了門，把李耀宇讓了進來。

 

憤怒絲毫不減，他狠狠地瞪著我，那眼神仿佛要吃了我。

 

「誰允許你動公司的業務的，你憑什麼動公司的業務！」

 

「那是我的公司，那是我的生意，我自己辛辛苦苦做起來的！」

 

「立馬給我再聯系回去，合作不能斷，業務不能停……」

 

我冷冷地打斷他。

 

「你的公司？你的合作？」

 

「才讓你創業成功一年，忘性就那麼大了，敢把所有功勞都往自己身上攬……」

 

沒說完，李耀宇吼了起來。

 

「我攬什麼攬！」

 

「我大四開始創業，那公司是我一點點拼出來的，是我！」

 

「那全都是我的心血！」

 

我嘴角帶上淺淺的笑，嘲諷地看著他。

 

「好，對，都是你的心血，都是你的功勞，都是你自己一手做起來的。」

 

「可怎麼，我一個一點功勞沒有，一點付出沒有的人，能一個電話斷了你公司的業務。」

 

「我一個一點功勞沒有，一點付出沒有的人，怎麼就輕易叫動了你的合作伙伴？」

 

李耀宇的記憶終於復蘇了，他啞火了。

 

「那……那是……我……」

 

鼻孔裡重重喘出粗氣，李耀宇瞪著我，聲音一下沉沉。

 

「你到底想幹什麼！」

 

「離婚！女兒歸我，房子你不許動，存款，公司，我要一半！」

 

才稍靜下來一點的李耀宇，一下吼了起來。

 

「謝思穎，你威脅我，你做夢！」

 

我用更大的聲音吼了回去。

 

「你敢用女兒威脅我，打我的主意，我憑什麼不可以反過來！」

 

「現在隻是合作斷了而已，他在正常回款，你還有另拉訂單，掙扎的機會！」

 

「你要是不同意，我現在就讓他繼續壓貨款！」

 

「我讓他拖著，一直拖著，把你給生生拖S！」

 

李耀宇的巴掌猛地揚起，那架勢仿佛要打我。

 

打我。

 

我可一點都不怕！

 

上前，壓迫了過去，我SS地瞪著他。

 

李耀宇那揚起的巴掌，在我一步之後，生生止住。

 

狠狠地瞪著我，他轉而一腳，重重地踹在門上。

 

「他媽的，威脅我……威脅我，艹！」

 

「好啊，那就一起S！」

 

「離婚，女兒的撫養權沒定呢！」

 

「你他媽的威脅我，那我就跟你爭到底！我一定要女兒！」

 

「我對那賠錢貨沒有感覺，她是S是活，我無所謂！」

 

「但我媽不一樣，她忍了一年，一早就恨得牙痒了！」

 

「但凡那賠錢貨被爭過來，我媽一定不會放過她！」

 

「就算爭不過來，每月隻能探兩次，也夠了！夠了！」

 

心裡回味了一下他說的話，我松了口氣，繼續看著李耀宇。

 

「你以為你能如願？」

 

「婚，我不離了，我直接帶女兒離開！」

 

「回款沒了！我拖S你！讓你破產！」

 

「就繼續讓女兒帶著你這垃圾是他親爹的名頭而已，能接受！」

 

「滾，滾出去，滾！」

 

吼也似的說完，我就要轟李耀宇離開。

 

我突然轉變，李耀宇先是愣了一下。

 

「不離……直接帶女兒走……你，那我……」

 

但他很快反應了過來。

 

「呵，那就不離，那就把我耗破產吧！」

 

「我破產，我一屁股債，你也別想跑，你也要償還！」

 

我看白痴一樣看著他。

 

「沒車沒房的那個，是你！」

 

「握著大筆資金，看似有錢，實則大頭都壓在公司的那個，是你！」

 

「我有這套房子，你那垃圾公司的債務分到我身上，影響不了我！」

 

李耀宇的臉色很難看，他張著嘴要反駁。

 

但怎麼反駁。

 

離或不離，現在主動權都在我手上！

 

李耀宇深深的看我一眼，最終長長喘了口氣。

 

「你……你到底想怎麼樣！」

 

「一人退一步，不至於都往S路上趕！」

 

我沉默，久久的看著李耀宇。

 

退後一步，我說出一早就盤算好的，他能接受的條件。

 

「離婚！女兒歸我，今後跟你無關，你和你媽都不許探望她！」

 

「房子我的。存款，我要一半！」

 

「業務不會再恢復，回款也不會壓！」

 

我讓步了。

 

李耀宇看著我，沉默了許久。

 

最後，他重重的點了點頭。

 

「你最好說到做到！」

 

8、

 

這一次，我跟他順利登記了。

 

該我的，他如約給我了。

 

另外，他還按我的要求作了保證。

 

保證他跟他媽都不會探望、打擾女兒。

 

之後，他去跑訂單了。

 

他去給自己的公司博生機。

 

冷靜期很快過去。

 

李耀宇滿眼血絲的出現，領證，消失。

 

我賣房，收錢，訂機票。

 

我要離開了。

 

這個大學時自己選的城市，畢業後決定留下的城市。

 

曾經承載著我諸多的美好想象。

 

我要離開了。

 

我是希望一切順利的。

 

但還是有點小波折。

 

臨登機前，李耀宇聯系了我。

 

「給我打錢！把你賣房子的錢通通給我！」

 

「你爸媽手頭也一直寬裕，他們也要給！」

 

「五百萬，立刻打給我！」

 

「法律規定我是有探視權的，什麼協議、約定，通通沒用！」

 

「不想讓你女兒不好過，就立馬打錢！」

 

李耀宇拼命了一個多月，還是無力回天。

 

沒訂單沒收入，公司卻一直在支出。

 

縱使我如約，讓按時回款了，公司還是到了破產的邊緣。

 

靠自己無力回天了，扭頭，想靠我，威脅我了。

 

不過他落空了。

 

「你找不到我們的，你也沒資格看女兒。」

 

那頭不信。

 

「不可能！」

 

「我有權利，你想躲也沒用……」

 

但由不得他不信。

 

「探視權是法律規定的，協議、約定，通通沒用，我比你更加清楚。」

 

「那天跟你爭論、定奪的，不過是個君子協定而已。」

 

「你確實不知道探視權，你好好遵守，那君子協定就生效。」

 

「你知道探視權，自以為我不知道，跟我約定，再反悔，像此刻一樣威脅我，我也有防範。」

 

「女兒一刻不能離開我的視線，家裡一直是有監控的。放你進來，不過是為了拍到你而已。」

 

「獅子大開口要你一半的公司，也不過是要逼你發飆，逼你放狠話而已！」

 

那頭愣了一下。

 

「你剪輯視頻……想用視頻造假，想剝奪我的權利！」

 

我打斷。

 

「不是。」

 

「我把徹夜照顧女兒的視頻，你媽咒女兒的視頻，你翻臉的視頻，你放狠話的視頻，一起集合了。」

 

「一點一點，不嚴重，不夠。但合起來，夠了。」

 

「你救你那公司的時候，我也沒闲著，結果已經有了，快通知到你了……」

 

那頭一下吼了起來。

 

「謝思穎，你他媽的！你算計我，你一直在算計我！」

 

我毫無心理負擔。

 

「沒錯，像你算計我一樣算計你！」

 

「不過我棋高一著，帶著女兒，徹底擺脫了你。」

 

「我挺在意不能離婚，挺在意女兒頂著你是她生父的名頭，挺在意你會在婚內發瘋，不受控制的。」

 

「不過，我和女兒贏了。」

 

那頭發狂了，咒罵聲陣陣傳來。

 

我掛了電話，登機了。

 

9、

 

李耀宇本就搖搖欲墜的公司破產了，他負債了。

 

不止成了失信人，還被債主員工堵著，哪也去不了。

 

楊秀蘭傻眼了。

 

好端端的威脅我，頃刻間，我如願了，他們深陷泥潭了。

 

楊秀蘭瘋狂的咒罵我，罵我造成了這一切，我不得好S。

 

我沒有聽蒼蠅叫的愛好，自然，拉黑刪除了。

 

但他們锲而不舍，繼續騷擾我。

 

不過咒罵不成不生效，他們換了說辭。

 

他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。

 

楊秀蘭不再罵我，她改成：

 

「我和兒子早年過得不好，我們一直在挨欺負。」

 

「兒子成年了，有本事了，我高高興興回村住，跟他們炫耀，落他們的面子。」

 

「有學歷有本事有錢有城裡的老婆，我和我兒子比他們都厲害，我面上有光。」

 

「就一點比不上，他們孫子孫女三四個，我李家沒後……」

 

「媽不想被他們比下去，不想他們重新踩在頭上，媽的心思歪了……」

 

「不是媽的錯，媽不是壞人！」

 

「你回來吧，幫幫耀宇吧，債太大，追債的人太多了……」

 

李耀宇的甩鍋沒慢他媽太多：

 

「我爸S的早，我一直跟我媽一起生活，她辛辛苦苦才把我培養出來。」

 

「就算她有錯，我也不能苛責她，跟她翻臉，我不護著她就沒人護著她了。」

 

「我對你不差，我更沒對不起你的地方！」

 

「女兒生日當晚，你察覺不對，你問我，我完全可以瞞著你，什麼都不說的！」

 

「但是我沒有！我耐心跟你解釋了，跟你道歉了！」

 

「後面要不是你一直逼我，一直上綱上線，我根本不會翻臉！」

 

「你不逼我翻臉，後面的破事也根本不會發生。」

 

「不過就算是被你逼的，我承認，我也確實有點小問題。」

 

「我爸去世的早, 身邊人都欺負我, 那種環境中長大, 我的性格是有點缺陷。」

 

「我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！我們的感情, 我們的家庭, 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。」

 

「你回來吧，和好, 我們把日子好好過下去！女兒不能沒爸爸啊，家庭殘缺，對女兒不好……」

 

我通通無視，直接斷了他們的念想。

 

靠我的希望斷絕，債主們又一天天逼的緊, 李耀宇隻能先打工還債。

 

一天三份工，他轉的跟陀螺一樣。

 

戾氣隨著日漸的勞累，越發濃重。

 

起初是罵我, 罵債主。

 

後來, 漸漸擴大到了他媽身上。

 

在再一次勞累了一整天, 錢卻一分不剩後, 李耀宇爆發了。

 

他扯著他媽的頭發, 將他媽的臉扇腫了, 還扇掉了一顆牙。

 

楊秀蘭無比委屈。

 

被送去醫院後, 借醫生的電話騷擾了我一番。

 

後面這樣的事時有發生，楊秀蘭身上的傷越來越重。

 

李耀宇也沒好到哪去。

 

重回年少時的困鏡，他難以忍受，越發在意旁人的目光。

 

很多次, 他對工友, 隻遠遠看他一眼的人動手。

 

他覺得他們在貶損他。

 

打人，挨打，李耀宇身上的傷日漸增多。

 

李耀宇的話有一點沒錯。

 

他的性格確實有缺陷。

 

向上的環境裡, 他往上拼搏, 想增強實力，出人頭地。

 

但在困境裡，他的拼搏成了把人打服, 不許人貶損他。

 

短時間裡，他擺脫不了困境。

 

他的惡性循環，已經成了。

 

不過與我無關。

 

我爸媽本就是愛自由, 也有能力自由的人。

 

我大學後, 他們就開始了自己的旅居生活。

 

他們也積極鼓勵我找尋我想要的生活。

 

我想穩定下來，想過溫馨的小日子, 他們就給我買房, 不苛責我的對象, 不反對我的婚姻。

 

如今我從婚姻中脫身而出, 居家照顧女兒，同時慢慢開始在線上處理工作, 他們一樣支持。

 

我以為我就算堅強的處理好一切, 最後，我也難以避免的消沉，沮喪。

 

但沒有。

 

我的爸媽在，我的女兒在。

 

那一個電話就答應斷了李耀宇合作的, 我的朋友也在。

 

我並不會孤獨，消沉。

 

我的低谷已經過去。

 

今後的每一步，都是往上的。

 

（全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