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沒有偶像劇那樣誇張的浪漫,也沒有年少相愛那般的刻骨銘心。
卻有下班一起做飯的煙火氣,放假自駕去遊山玩水的松弛自在。
我本以為,這就是愛,這就是相守。
我也天真地以為,謝砚南是喜歡我的,至少,對我是有感情的。
後來,他莫名地對我冷了下來,常常夜不歸宿,逐漸成了如今相敬如賓的模樣。
我才後知後覺,他的初戀楚瑤,回來了。
他和楚瑤的事,我還是聽知情的朋友說的。
我從別人的口中,聽完了謝砚南的整個青春,感受著他曾經的刻骨銘心、轟轟烈烈。
其中酸澀、壓抑,充斥全程。
再以後,謝砚南借著幫楚瑤打官司的名頭,與她往來得更為密切。
從開始給予體力幫助,如搬家、買藥,到最後的擁抱陪伴,給予情緒價值。
謝砚南就這麼一點一點從我的生活裡抽離,逐漸和另一個女人相融。
我依舊記得結婚紀念日那天,謝砚南約我吃晚餐。
我一個人在餐廳餓著肚子等了好久,隻等來了謝砚南的一句,「抱歉,楚瑤那邊臨時有點事。」
回去的路上,燈火模糊成深淺不一的圓形光斑。
我停在街邊的小吃攤前,看著繚繞升起的白煙,買了一份關東煮。
然後獨自坐在街邊的長椅上,一口一口地吃掉了。
不知不覺,有淚落進湯汁裡。
吃的我滿口鹹。
10
我在爸媽家坐起了小月子。
醫生說我懷胎五月流產,對身體的傷害不小,要我好好調理。
坐小月子的這段時間,我把手機關機了。
杜絕外界一切打擾後,世界終於清淨了。
我闲時看看電視,逗逗貓狗,在悠長闲暇的時間裡,慢慢治愈失子之痛。
日子一天天地過著。
某天傍晚我獨自坐在陽臺上欣賞漂亮的火燒雲時,猛然意識到,我好像好久都沒想起謝砚南了。
從前,我看到什麼好玩的、稀奇事,總愛第一時間和他分享。
哪怕,他通常都是已讀不回。
整個對話框裡,隻有我大片的綠。
可如今,我即使看到了漂亮的火燒雲,也隻是覺得難得一見,再也沒了分享給他的衝動。
原來,有時候離別不需要什麼道別的話,也不需要弄出轟轟烈烈的儀式。
想要淡出對方的世界很簡單,隻需不再想念。
坐月子的第七天,我偶然開了一次手機,想要看看是否錯過工作上的重要信息。
卻沒想到,開機的一瞬間,謝砚南的微信像潮水一般湧來。
從最開始的。
「允初,你去哪了,是回爸媽家了嗎?」
「我知道你生氣,但是你也得給我報一個平安。」
到後來的。
「允初,我認真想了想,孩子的事是我不對。
我不應該在你懷孕的時候不顧你的心情,和你吵架。
我也不應該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楚瑤見面,讓你難過。
我真誠地,向你道歉。」
「允初,你回我一句好嗎?」
......
他一連發了數十條,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。
在第六天,他終於沉不住氣,強勢又不容置喙地發了一句。
「沈允初,我不會和你離婚的。
我不同意。」
我看著這條短信,不由得笑出了聲。
「謝砚南,你是學法律的,想必你應該知道,因感情不和分居達到兩年,我照樣可以起訴離婚。
你不同意,沒有任何作用。」
我按下發送鍵,鎖了手機。
11
不知謝砚南是否是被我那句話氣到了,還是他的確想通了,和不愛的人一直耗著也的確沒有意思。
總之,他不再發來糾纏的短信。
我以為我的生活會一直這麼平靜下去,等他在離婚協議書上籤好字,再通知我去民政局,我們就可以結束糟糕的一切。
結果,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,他突然拜訪了我爸媽家。
那時我還沒睡醒,迷迷糊糊從睡夢中清醒時,一睜眼,突然發現有個人影坐在我的床尾。
一聲不吭。
嚇了我一跳。
謝砚南沉默著抬起頭,臉上隱約還有一掌紅印,淡淡的血痕還未消散。
「你的臉......」
「沒事,的確是我的錯,爸打的沒錯。」
他搖搖頭,嗓音沙啞。
我才知道,謝砚南來爸媽家找我時,正巧遇到從外面鍛煉回來的我爸。
我爸自然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進家門的。
本來我爸就很生氣,早就想衝到他家揍他,沒想到他還舔著臉送上門來,說要接我回家。
「爸,我知道我做錯了事,但求您給我和允初見面的一個機會。」
「允初和我還沒有離婚。
她現在還是我的妻子,我有權利帶她回家!」
啪的一聲,一巴掌就狠狠落在了他的臉上。
謝砚南惹惱了我爸,足足在門口跪了一個多小時,最後才被我媽放進來。
曾經的謝砚南無比羨慕我家的幸福氛圍,想著法子也要融入進來,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。
可如今,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,親手被他自己搞砸了。
我的爸媽,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憐愛他,我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心疼他腫脹的臉。
「所以你這麼執著想見我,是要幹什麼?
離婚協議書,帶來了嗎?」
我伸出手。
謝砚南順勢抓住我的手,言簡意赅地說。
「允初,我不想和你離婚。」
大清早的,就跟撞了鬼一樣,攪得我有些神志不清。
我捏了捏眉心,「謝砚南,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?
你不和我離婚,是要繼續和我生活下去?
可那樣扭曲、沒有感情的婚姻,還有堅持的必要嗎?」
謝砚南沒有回答,而是走到臥室一角,站定在照片牆前。
這片照片牆,夾滿了我從小到大值得紀念、回憶的照片。
從小時候的蹣跚學步,到讀書時的低頭認真,再到步入社會工作,遇到謝砚南。
他怔怔地看著照片牆上一張我與他的合照。
那是那年春節時,我兩一起放煙花時合拍的照片,照片上的他,清淺微笑,我則看著煙火笑靨如花。
我走到他身邊,一把將那張照片撕了下來,丟進垃圾桶。
「過去的事,早該翻篇了。」
謝砚南的眼底閃過一絲落寞,半晌才勉強擠出一點笑意,望著我。
「允初,對不起。」
「你知道嗎,你不在的這些日子,我居然,有些想你。」
「我也曾一度以為,我對你,不過是出於一個丈夫應承擔的責任。
不過是為了讓自己人到中年如他人一樣,也有一個圓滿幸福的家庭,從而避免世俗的審判。
我從未真正考量過我們的感情,也未掂量過你在我心中的份量。
所以,當楚瑤再度出現時,我才會誤將年少的悸動,當做愛情,甚至將它和婚姻掛鉤。
我承認,我一直用各種各樣的借口去找楚瑤,是因為我還沒有看清自己的內心。
我還在搖擺,是選擇延續年少的刻骨銘心,還是繼續和你人間煙火。
直到你哭著告訴我,我們的孩子沒有了。
我才突然意識到,看著你流淚,我的心會疼。」
他臉上泛起痛苦,自嘲地坐在床尾,耷拉著腦袋。
「這個孩子的S亡,真正地讓我明白,你早已一點一點沁入我的生命裡。
我在意這個孩子,在意你,也無法接受再失去你。」
「你走後,我突然就不太習慣隻有一個人的家了。
我看不到早上你坐在梳妝臺前梳著長發,叫我幫你系上各式各樣的項鏈。
我也看不到廚房裡你忙碌的身影,笑著叫我出來吃飯。
晚上睡覺,我更觸碰不到你的溫度,偌大的一張床,空蕩蕩的。」
謝砚南說的很慢,聲音也逐漸變低。
似乎,這七天,讓他度日如年。
我靜靜地看著他懺悔的模樣,笑著提醒道。
「謝砚南,從前你可不是這麼想,也不是這麼說的。
你忘了嗎。」
12
從前我的確如謝砚南所說,溫柔、嫻靜,甚至還有些賢惠。
可我努力為他學習新的菜譜,常常費了好幾個小時,燙了好幾個水泡,隻為做出一頓令他滿意的飯菜。
可在他眼裡,這些都不值一提,甚至被他頗為嫌棄。
他居高臨下地坐在飯桌前,一筷子又一筷子地指點著,將我的自尊我的心血批判得毫無價值。
「允初,排骨怎麼會放糖呢?
你應該多和楚瑤學學,紅燒排骨的做法。」
「呸,這個菜的味道怎麼這麼奇怪?
其實你不必這麼折騰自己,你在做菜上就是沒有天賦。」
「沈允初,我在外吃過了,別再費心思了......」
以前我會在意他說的那些話,一邊難過,一邊想辦法不斷改進廚藝。
甚至悄悄跑到楚瑤的朋友圈裡,像個小偷一樣翻看著她曬出的那些美食。
可如今,我想通了。
喜愛者稱之宜室宜家,不愛者棄之逐水飄零。
從前的謝砚南不在意我,連帶著我所有的付出都視若無睹。
如今的謝砚南想要挽留,抓住我曾經的蛛絲馬跡視若珍寶。
其實都是各花入各眼,自在人心罷了。
謝砚南猛地抬起頭,似乎是想起往事,想起他曾經說過的那些傷人的話。
他的眼神變得縹緲,許久,才無力地垂下眸。
「對不起。」
「我承認以前是我的想法有問題,是我錯把珍珠當成魚目。
但是我現在不會那樣想了。
我已經將楚瑤的官司給了同事,也刪了她的聯系方式,我不會再和她有聯系了。」
他抬眸看我,眼底盡是乞求。
我避開他的目光,冷冷地望向窗外。
「你現在不哪樣想了?
你現在是覺得我比楚瑤好了,還是我比楚瑤更值得珍惜,或者你敢承認,你現在更愛我麼?」
謝砚南無話可說,他也無法給我一個答案。
我笑了。
「謝砚南,你不覺得你自己前後矛盾嗎?
你這翻臉比翻書還快的速度,叫我真的難以相信你如今給予的承諾。」
「你走吧,我家不歡迎你。
希望我們下次見面,是你帶著籤好字的離婚協議書,約我到民政局。」
13
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,他一次次拋下我,奔向楚瑤時眼裡的欣喜。
我也不會忘記,他為了接楚瑤回家,和我惡語相向的面目猙獰。
我更不會忘記,我在手術臺上承受的一點一滴刮宮引產的痛楚。
如果隻靠他隻言片語,我就原諒了他,又和他回到從前的生活軌跡。
我想,那我才是真的可笑至極。
如今,謝砚南所做出的這一切,包括他這突如其來的後悔、反思。
不過是在突然失去曾經的安穩人生,又迅速被迫進入一個令他極其不適應的新生活後,而做出的一種戒斷反應。
並不能說明他待我到底有幾分真心。
至於他對楚瑤的感情,到底是為了彌補曾經年少未有為的遺憾,還是如今月光回寰重逢舊人的再度心動,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。
我隻需要確定,我已經不愛了,就足夠了。
1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