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上完墳,不會打麻將的我被強拉上桌。
「妙妙,祖宗大人都看著呢,你別掃興呀。」
「誰都有第一次,你做醫生的賺得多,輸點也沒關系。」
我看著周圍親戚眼裡的精光,心中一顫。
過年我媽在牌桌上輸了六位數後回家苦練麻將,現在他們偏偏不叫了。
這些親戚把主意打到對麻將一竅不通的我身上。
可讀過書的誰不知道,麻將是數學遊戲?
我這人不會麻將,但數學非常好。
1
清明一大早上完墳,家裡人就到外公家吃飯聚一聚。
剛吃完中飯,小舅拉著我要我去麻將桌上玩玩。
「小舅,我是真的不會,麻將幾個花色才勉強認識,您去找我媽打?」
「你媽去打牌了,才沒空來搓麻將。」
「三缺一,小輩裡就屬你年紀最大,別掃興,不會舅舅教你。」
我想再次推辭,卻被小舅媽強推上了牌桌。
「妙妙,你這不會麻將就少了重要的社交方式。」
「舅舅舅媽也是為了你好,教你一門本事,你以後一定會感謝我們的。」
賭博也算本事?
我皺著眉再次表示自己完全不會,甚至連牌都認不全。
「舅舅舅媽,要不我去換我媽?」
「我媽這些日子可是苦練麻將,不和你們打可惜了。」
「我會打牌,我和他們去打牌。」
聽到我這話,舅舅和舅媽對視一眼,雙眼放光,更加熱情地拉我坐下:
「你媽過年輸了這麼多,我們怎麼好意思再讓她輸?」
「你是小輩,輸點錢算孝敬長輩了。」
「這麼多祖宗都在天上看著呢,這麼特殊的日子,你也該陪陪我們了。」
「還是說妙妙你看不上我們這些窮親戚,不屑跟我們一起玩。」
小舅媽說著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,喃喃:
「遭小輩看不起,哎,是我們沒出息。」
「算了算了,你不想陪我們就不陪吧,我們也不勉強了。」
「爸,妙妙讀書多,看不上我們這些窮親戚也正常。」
「你別難過啊,讓大強來打,他最喜歡和爺爺打麻將了。」
舅媽看著外公,嘴上說著不要我打麻將,可話裡話外暗喻我不陪長輩打麻將的不孝。
她最會玩道德綁架這一套,過年的時候我媽就是這樣一直走不了,現在又放在我身上。
原本熱鬧的客廳一下子安靜了起來,打牌的親戚們聽到這邊的動靜看過來,輕聲吐槽:
「妙妙讀書讀得多了,把基本尊老愛幼的素質都忘了吧。」
「保娣,你平時也該多教教女兒,小舅小舅媽讓她陪著搓麻將是給她面子,她現在這樣也太不像話了。」
「爸在牌桌上都等了多久了,她還在拿喬,我看爸臉色都不好看了。」
……
我媽忍不住起身想過來幫我,卻被大舅按了下去:「保娣,你輸了這麼多不想回本了?」
「那邊有爸在還能出什麼事?你就安心在這邊和我們打牌,別管了。」
大舅話音剛落,一直不說話的外公皺著眉嚴肅道:「夏妙妙過來坐下。」
「你過年就因為你媽輸錢大鬧了一場,現在又要讓所有人不開心了嗎?」
「不會打麻將這麼多人都會教你,你是在場學歷最高的,還怕學不會嗎?」
外公都這麼說了,再不坐下,那就真的坐實了我的不孝。
以小舅小舅媽的性格,我今天要是不搓麻將,明天整個村乃至我上班的醫院都會知道我頂撞外公,為人不孝。
我剛坐下,小舅媽連忙分子,笑著打趣:
「妙妙,雖然你是新手,但我們做長輩的不能看不起你,不會讓著你的。」
「麻將桌上無父子,舅媽先和你說好,輸再多錢,也得付哦。」
「你每年掙這麼多,也沒結婚沒孩子的,不就是為了在這個時候孝敬長輩的嗎?」
「你說是吧?爸。」
2
外公向來偏心兩位舅舅。
過年我媽剛輸了一萬的時候,就不想玩了。
是我外公拍板讓大家玩得盡興。
最後,見者有份,隻有我媽輸光了好不容易和爸攢了一年多的積蓄。
為此,我爸清明節氣得沒來上墳。
偏偏我媽軟弱,說外公外婆當年沒把她扔掉,辛苦地養大她,她應該知道感恩。
再說,麻將輸了是她自己的問題,大舅小舅他們也沒逼著她拿錢扶弟。
「如果我不是輸了而是贏了,你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。」
「那畢竟是我爸,我哥和我弟,他們不會坑我的。」
我爸氣得直罵我媽活該被坑。
可也攔不住每個節假日的她歸心似箭。
本來我也不想去的。
就怕我媽又被欺負,把好不容易攢下的退休金都「送」出去,還欠一屁股債回來。
我隻能作陪。
我媽出發前還信誓旦旦地保證:「妙妙,你放心吧,媽在手機上苦練幾個月的麻將,絕對不會輸了!」
「媽這次一定會把過年輸的錢贏回來的。」
出門前,我爸再次阻止她回家:「你一個人的麻將技術再高,能比得過三家對你一個嗎?」
「這擺明了就是鴻門宴,你就是傻,上趕著送錢,當冤大頭。」
我媽聽了我爸的話還不服氣,拉著我氣呼呼地出門。
她要證明給我爸看,他們是一家人,外公和舅舅們也是疼她的。
可我算到舅舅們會算計我媽,沒想到他們會拉著我媽打撲克,把注意打到我頭上來。
算計小輩,也就他們做得出來。
好在,麻將這個東西不難,我媽平時在手機上打的時候我也有在旁邊看過兩眼。
剛剛說自己一竅不通完全是為了應付他們。
真要打麻將,誰輸誰贏還真不一定。
畢竟,麻將是公認的以數字排列、博弈、概率與統計學為核心的數學遊戲。
而我數學,讀書時就年年第一,高考滿分,大學還代表學校去參加了國際數學比賽。
3
舅媽同我簡單地介紹完規則,笑著說:「妙妙,說不定你新手摸大牌,還能贏呢。」
「我們做長輩的也不欺負你,有什麼不懂的問舅媽,舅媽保證知無不言。」
我連連點頭。
手裡一手亂牌,我一湊,這不是傳說中的十三幺嗎?
新手摸大牌這句話倒是沒錯。
我起手一個自摸,看得牌桌上的舅舅、舅媽和外公目瞪口呆。
我笑嘻嘻地看向剛剛還得意洋洋的舅媽:「哎呀,借舅媽吉言,我這手氣真的不錯哎。」
「舅舅,我這牌算幾臺?」
舅媽推亂我面前的牌,開始洗牌:「怪舅媽沒和你說清楚,咱們這裡啊,十三幺不能算胡牌。」
「妙妙,這把你炸胡就不算你錢了。」
「下次再這樣,舅媽可得公事公辦了哦。」
舅媽一臉正直地和我解釋。
我簡直要被氣笑了。
明明過年小舅一把十三幺贏走了我媽上千元,才過幾個月,他們居然說不能算。
行,都是他們自己要走的路,我倒要看看,舅媽能把路堵成什麼樣。
果然,第二副牌,我剛胡牌,舅媽又皺著眉開口:「妙妙啊,現在舅媽相信你是不會麻將了。」
「咱們這裡的麻將跟四川麻將可不一樣,得算臺數。」
「五臺起胡。」
「你這樣的垃圾胡,在我們這裡是不能胡的。」
哦,原來這樣是不能胡的。
想到過年,小舅、大舅和外公輪番胡牌,我媽甚至連摸牌的機會都沒有,也沒見他們算臺數啊。
我沒有反駁舅媽,可不遠處關注著這裡動靜的我媽坐不住了。
「弟妹,你怎麼能欺負小輩呢?」
「過年的時候你們明明都是這樣胡的,怎麼輪到我們妙妙就不能胡了呢?」
我媽說話時喘著粗氣,顯然是被氣急了。
她想要衝過來,卻被大舅他們團團圍住無法動彈。
「哥,他們不能這麼欺負人。」
「哥,你放我過去,我要去幫幫妙妙。」
我媽看著大舅,語氣哽咽,眼裡的淚水滑落。
大舅仿佛沒看到這一切,拍了拍我媽的肩:「他們麻將桌上的事,我們也管不了這麼多。」
「既然打了就得,願賭服輸。」
「而且我們這也就是小打小鬧,不會讓妙妙輸太多的。」
「倒是保娣你自己好好打牌,別再分心輸牌了。」
「你看這副牌,你又要輸了。」
我媽一愣,還想再說什麼,被外公再次打斷:「保娣,你好好地陪你大哥打牌。」
「清明節哭喪,是想讓我這老頭子早點去S嗎?」
我媽一向來懼怕外公,勉強止住流淚,啜泣地不敢說什麼。
小舅媽則應和,安撫著外公:「妙妙,你這副牌炸胡可是要出錢的。」
「一人 10 個子,算是買了教訓,也讓你外公消消氣。」
一個子 10 塊,300 塊錢,就這麼輕輕松松地被他們拿下。
我點頭付錢,疑惑地看著舅媽:「舅媽,還有什麼規則,能不能再和我講講?」
「我怕下次炸胡,又要給錢。」
舅媽瞥了我一眼,開始洗牌:「暫時沒有了。」
「誰知道你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。」
「剛剛兩副牌我的手氣別提多好了,都被你打斷了。」
「要不是照顧我親外甥女,我才不會便宜你呢。」
舅媽一臉施舍,我連忙道謝,繼續牌局。
第一圈下來,我因為各種原因炸胡,面前的子早就輸光,倒欠他們好幾千。
第二圈下來,三人明顯地做局相互喂牌,我輸錢的金額已經上萬,支付寶微信的錢也都付個精光。
「外公、舅舅、舅媽,我是真的不會,這錢也孝敬你們了,要不就算了吧?」
我看了眼我媽,讓渴望了一輩子親情的我媽下定決心斷舍離,肯定得下猛藥。
要是外公他們還顧念親情,我這麼哀求他們就會停手。
也不枉我媽如此顧念親情。
可聽到我的話,三人反而越發高興了。
我的心冷了下來。
就不該心軟,再給他們機會。
輸到現在,我已經完全掌握了他們現編的規則,並且計算出了概率。
就算他們三個相互喂牌,也得等到第三輪摸牌才有大概率胡。
結合我手中的牌,隻要他們貪心得想要繼續,我就有大概率回本,並讓他們把過年贏我媽的錢都吐出來。
「這怎麼行,才打了一圈,你外公都沒過癮呢。」舅媽連忙擋住我的視線,阻止我。
小舅眼睛笑成了一條線,嘴裡卻不客氣:「妙妙,小舅舅手氣正好,你可不能輸了就逃了,這是大忌。」
「除非我們贏家說停,否則你絕對不能半途而廢。」
我又看向外公,語氣中帶著一絲偽裝的哀求:「外公,我剛畢業才 1 年,賺錢也不容易。」
「剛剛就輸了 3 個月的工資,剩下的日子要沒錢吃飯了。」
一旁還在嘮嗑的表弟聽到這話圍過來嘲諷:
「姐,你堂堂大學生不會是輸不起吧?」
「姑姑姑父在,你回家啃老就行,何必拿這種話當借口?」
「不是!」我連忙擺手,「是我手裡的現金都輸光了,錢都存了定期理財,都是親戚,我總不能欠錢吧?」
表弟一聽眼中精光四起:「沒錢也有沒錢的辦法。」
「我今年大專畢業,你給我在你們醫院安排個好工作,算抵一萬元。」
「爺爺,爸媽,你們同意吧?」
三人點頭,完全沒顧及我的意願。
我一個也就剛畢業一年的小醫生,哪來的權利給他安排工作。
就算有,我也不會便宜這些隻會吸血的親戚。
我腦子飛快轉動,還在思考,外公就不耐煩地拍板:「你弟給你這機會,你還不謝謝他?」
「本來你作為姐姐就是要給他安排工作的,現在讓你抵一萬塊錢是便宜你了。」
「夏妙妙,你媽把你養到這麼大,不是讓你把工資和機會留給外人的。」
「明天就給你弟安排了工作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