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清兒不會跟你走的,正邪不兩立,早晚有一天你會被千刀萬剐。」
「阿炎,我們是沒有未來的。你舍不下你的魔尊之位,我也放不下我的師父師兄。」
「我更不能做天下的罪人。」
「那你就能眼睜睜看著我,在魔宮裡孤單萬年嗎?」
……
這一場虐戀情深,成功讓在場的大部分人都義憤填膺起來。
「怎麼他們談情說愛就非得扯上天下人?天下得罪他們了?」
「不知所謂!寡廉鮮恥!」
也有女弟子被這所謂深情感動,
「也是可憐這一對有情人了。」
「他們要是能拋下身份,隱姓埋名去做對瀟灑仙侶,就好了。」
是啊,要是這樣就好了。
可現實往往不如人所願。
嬌美女子哭得滿臉是淚,仍舊我見猶憐。
「阿炎,我們就此別過吧!以後好好做你的魔君,別打仙界的主意了。」
魔君看上去不太好,周身魔力湧動,似在極力忍耐什麼。
「清兒,你不肯跟我走,到底是為了這所謂的天下,還是為了你的師兄?」
「阿炎,你別逼我。」
小白花收了淚,哀哀懇求。
「你也沒有你說得那般愛我。「我不在的時候,你和你的紅顏知己看雪看月亮,喝酒聊天不是很自在很高興嗎?」
「若若隻是朋友而已,連她你都容不下嗎?可你讓我為了天下放棄我的霸業,可有想過我?」
山下的魔君都咆哮起來了。
小白花連眼淚都沒有了,一臉的冷意。
「阿炎,你不在乎天下人。可是我師門在乎仙界在乎,要是知道我和你的事,我還有活路嗎?
「你根本就不在乎我。
「讓我和我師兄離開吧!以後我們兩不相幹!」
小白花扶著師兄朝遠處的城郭走去,隻留下戀愛腦的魔尊一人怔然。
12
闲著也是闲著,仙界這幫暫時還沒嘗過愛情酸甜苦辣的少男少女,也三三兩兩結伴前往遠處那座城郭去了。
走過密林,踏過溪水旁的青草地,順著溪水而上,就來到了護城河。
路上不時碰上各色各樣的行人,有普通人,也有修仙者。
可他們對這一大群服色各異的少年人視若無睹。
我們好像是臺下的看客,在臺下欣賞這方世界的人間百態,人情冷暖。
但這臺上的愛恨情仇,我們都隻能看,摸不到也管不了。
這城叫海瀾城,城內街道縱橫,攤販小店林立,熱鬧得很。
雖然不能買,但也消弭不了女孩子愛逛街的心。
至於那三人的虐戀情深,皆被拋在腦後了。
我仔仔細細地看著這座城,城門口的餛飩攤是個老大娘帶著她瘸腿的兒子撐起來的,湯清味濃,餛飩皮薄餡大,我一頓能吃兩碗。
順著瀾滄大街往前走,第三個路口左拐是杏花巷,有一家魚粉店。
用海瀾城特有的小銀魚和小白貝熬的湯底,煮好的魚粉爽滑彈牙,不用其他佐料便口舌生香。
瀾滄大街寬敞的能跑八匹馬,一溜的青石板路延伸到盡頭,就是城主宮。
城主宮前的橫街是淮滄大街,兩條主街右交叉口,是一家極大的酒樓,名為醉仙樓。
那裡有最烈的酒,最美味的佳餚,最舒適的房間,還有最漂亮最熱情的舞姬。
若是有第一次來海瀾城的人,一定會在醉仙樓醉生夢S好些天都不願離去。
我如池魚,恰思故淵。
不自覺間,我領先了明決他們一步,跟他們說著這人間吃喝玩樂的事。
「師姐,怎麼好像你對這裡特別熟悉一樣?」
流照一邊探頭探腦看著街邊的雜耍,一邊隨口問。
「這裡有幾分像是我的故鄉。」
城主宮門口探出一半小腦袋的小男孩,看得我有些想哭。
我站在那裡,哪兒都不想去。
小男孩觀察後感覺沒什麼威脅,一溜煙小跑過淮滄大街,往賣糖葫蘆的阿伯跑去。
一個身穿鵝黃衫子的女孩兒,從醉仙樓上旋身跳下,正落在小男孩前方。
流照看到那女孩兒的面目,如被點了穴般呆住了。
一瞬反應過來,大呼小叫,
「師姐快看,那個女孩兒長得和你好像。」
在邊上的其他門派的人聽了,也一起圍過來。
女孩兒柳眉微蹙,神情驕矜,左手拿劍,右手掐腰,拿劍鞘「當當當」點了幾下青石板。
「幹嘛呢你!」
「阿姐!」小男孩嚇了一跳。
「阿姐不是去和逍遙派的師姐遊海了嗎?」
「少廢話,我問你偷偷跑出來幹嘛呢?」
小男孩見阿姐不為所動,上前抱住阿姐便抽抽噎噎哭起來。
「阿姐阿姐,我每天五更起三更睡,你的雲奴都比我睡得長,我好苦啊!」
圍觀的人笑起來,間或看我兩眼,都在說:
「果然和瑤光師姐一模一樣。」
「隻是瑤光師姐年長了些,大概瑤光師姐年少時,也是這般模樣吧!」
「那可不一定!你看這少女,通身浮光錦,頭上的簪子是昆侖翠,手裡的劍隻看劍鞘就不是凡品。」
無一人來問我那少女和我是什麼關系。
畢竟我是清明山嬉笑人前毫無威嚴的大師姐,和眼前這個嬌俏驕矜,滿身富貴,靈氣逼人的女孩兒有什麼相似的呢?
不過一張臉罷了。
13
日暮時分,瀾滄大街正是熱鬧的時候。
眼前少女訓了幼弟一頓,提溜著幼弟衣襟往城主宮走去。
卻被突然摔倒在眼前的兩個人擋住了去路。
是白天我們看到的虐戀三角中的大師兄和小師妹。
他們進了海瀾城不知是去了哪裡,此刻倒在地上,衣衫破爛盡是塵土。
小白花還好些,她的大師兄眼看是出氣多進氣少了。
之前離得遠些,人臉模糊。
此刻兩人的面目露在人前,就有人驚呼出聲。
「這……這不是望月宗的雲若小師妹嗎?」
那張柔弱纖細的小白花臉孔,不是雲若是誰呢?
畢竟連柔弱不能自理的氣質都如出一轍。
望月宗的人也都說像,還問站在一旁的雲若怎麼看。
雲若臉色蒼白,眼神發愣,沒有回應。
在場的人無人出聲。
小男孩的阿姐招手喊了城主宮前守衛的弟子,把小白花和大師兄抬進了城主宮。
一行人消失在眼前。
霞光漫天,卻無端悽涼。
「怎麼辦啊?我想出去了。」
有的人繃不住了。
但嘗試了各種辦法破除幻境打開出口,去聯絡塔外的師門,都沒有什麼反應。
我有些累,走到一旁坐了下來。
小師妹也靠我坐了下來:「師姐,你還好嗎?」
明決看了我一眼,從靈袋裡拿出一個小瓶,倒了一粒丸藥給我。
我接過塞嘴裡。
「好苦。」
「忍著。」明決沒好氣瞪我一眼。
還是小師妹好,立馬塞了個榛子糖給我。
無處可去,無法可想。
很多人也就地打坐歇息。
我和小師妹靜靜靠坐在一起,明決和流照坐在我們旁邊。
即便瀾滄大街上還是人流如織,我們這方天地裡還是靜得讓人心慌。
「我感覺好像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。」
流照偷偷跟我說。
在場的人不止流照這麼想,雖然誰也沒說話,但那股風雨欲來的氣氛很是明顯。
直到夜色四合,剛剛有些寧靜的瀾滄大街,突然傳來靈力波動的聲音。
隻是一眨眼,城主宮前的淮滄大街上就出現了數不清的魔界人。
「怎麼會有魔界人?」
「你忘了?白天的時候,樹林邊不是有人自稱魔君嗎?」
所有人都沒了萎靡之色,站起來看著眼前的一幕。
隻有我沒有起身,輕輕閉上了眼。
同一把劍,隔了好多好多年,在今天第二次刺進我胸膛。
14
整座海瀾城都在震顫,火勢四起,如墮魔域。
到處都是哭嚎聲,求救聲,魔界人獰笑著對居民展開了屠S。
城主宮裡修仙的弟子和來海瀾城遊歷的修仙者奮力抵抗,但毫無作用。
城主在魔尊手下隻過了十幾招,便被一掌拍飛。
白天那個穿鵝黃衫子的少女,拿著劍衝出來,直往魔尊而去。
少女沒有靈力,魔尊連看都不看她,隻用魔力束縛住她,提到半空。
「清兒,你現在要和我橋歸橋路歸路,我無話可說。
「但我定要讓整個望月宗,整個仙界都不再有人敢對你置喙。
「傾覆仙界,就從今日,覆滅海瀾城開始。」
城內幾無人聲。
這場屠S成了魔界人的狂歡。
成了魔尊向心上人投誠的禮物。
城主以身護住鵝黃衫子的少女。
「瑤光,帶你母親和弟弟快走!」
可身後的城主宮此刻轟然倒塌,少女想回去救自己的母親和弟弟,卻被父親一把薅住。
淚流滿面地推到一葉仙舟上,以自身全部靈力相護,掙脫開魔尊的鉗制,往遠處飛去。
魔尊也不太在意,他視海瀾城所有人為蝼蟻。
不會有人害怕蝼蟻。
成了一片廢墟的海瀾城上空,隻剩下少女絕望的悲呼。
「爹爹!娘親!」
「樂清,你出來!我救了你,你卻害了我全城,你出來!」
魔尊突然把仙舟拉了回來,右手五指緊握,仙舟立刻分崩離析。
少女從空中滾落在地,滿身髒汙。
「嘖,本來想讓你多活一會兒的。」
魔尊一隻腳踩在少女頭上,語氣不耐。
「呸!我隻恨救了樂清那個白眼狼。我以我命起誓,必要讓魔界和樂清血債血……」
少女話裡濃重的恨意,隨著她胸口出現的血洞,戛然而止。
那一瞬間從廢墟中竄出來想替主人擋住致命一擊的獅子貓,也渾身血汙滾落在旁。
幾個時辰之前,還是一片繁榮的海瀾城,此刻已經成為一片廢墟。
再也沒有一個活物。
此刻站在這裡的仙門中人,大概沒幾個人知道世上還曾有個海瀾城。
它坐落在東海的海靈島上,靈氣濃鬱,是個修仙者都喜歡的洞天福地。
那裡盛產女仙喜愛的粉色夜明珠,還有男仙喜歡的海底隕鐵。
那裡風光絕佳,氣候宜人,有海有山,有溪有湖,有酒有佳餚。
可以臥高臺,棲春山,賞海月,看湖雪。
醒時煮松茶,醉臥美人膝。
若是在話本裡,海瀾城的覆滅,就是為了成全男女主的。
可憑什麼呢?
上千年的繁華之城,幾千條無辜人命,就因為男女主的愛恨糾葛,一夜覆滅。
無力反抗,人命就如此輕賤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