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嗯。他還讓我滾回龍族,說我配不上你……」
莫漓聲音越說越低。
「我實在氣不過,才打他的。」
我回憶起那天莫漓倔強的表情。
哦,原來根子是出在這兒。
於是我收緊了胳膊。
將莫漓摟得愈發緊了。
「棲梧是嫉妒你。」
我溫聲地解釋道。
「棲梧還是個蛋的時候,他母親就想把他許配給我。不過我嫌孵蛋麻煩,就幹脆把他踢給了釋迦。」
沒承想。
這棲梧還在蛋殼子裡就開始記仇了。
我附在莫漓耳邊悄聲道。
「回去我讓釋迦收拾他。」
莫漓破涕為笑,虛推了我一把。
「小心眼。」
我見狀眨眨眼睛。
「那阿漓這是原諒他了?」
莫漓輕輕地點點頭。
隨後又看著我,小聲地補充道。
「我也原諒娘子了。」
我「撲哧」一笑,伸手捏捏莫漓的小臉蛋。
「好,我們家阿漓最大度了。」
莫漓朝我嘟起小嘴巴,眼睛亮亮的。
「要娘子親親。」
我低頭,在他小臉蛋兒上輕啄一下。
「好了。」
「诶?就這樣嗎?」
莫漓看上去很是失望。
「那不然呢?」
看著他那垂頭喪氣的小模樣。
我故意使壞,拿話逗他。
……
莫漓臉頰「騰」地燒紅一片。
然後他飛快地鑽進被窩裡。
用被子蒙住腦袋,不吭聲了。
我笑著搖了搖頭。
伸手替他掖掖被角。
「晚安。」
我湊到那團被子前,輕聲道。
8.
第二天。
我準備離開的時候。
莫漓卻不買賬了。
他緊緊地抱著我的大腿。
怎麼說都不肯放手。
見我仍執意要走。
莫漓眼疾手快地用尾巴把我絆倒在地。
「莫漓!你又不聽話!」
我生氣地瞧著他。
「你別走……」
莫漓嘴一撇,委屈地又開始掉金豆豆。
瞧他這樣,我無奈地嘆口氣道。
「可我不能一輩子留在這裡呀。」
「那我跟你走!」
莫漓望著我,目光堅定。
「不行!」
我下意識地拒絕道。
「你現在是龍族的君王,怎麼能丟下你的族人不管呢?」
莫漓耷拉下來眼皮。
「我才不想當什麼君王呢,我隻想和你在一起。」
嘖嘖。
小戀愛腦。
「保護族人是你的責任。」
我認真道。
「回去之後,我每天都要處理很多事情。根本無暇顧及你。你待在我身邊,並不會比留在這裡開心多少。」
「可……」
莫漓欲言又止。
「乖。」
我笑著抱了抱他。
「我保證會經常來看你的。」
莫漓深吸一口氣,最終還是做了小小的讓步。
「好吧……」
「但是你至少得讓我送你回去。」
我想了想,點頭同意了。
可我沒想到。
這一送。
還給我送出事情來了。
9.
到了龍鳳兩族邊界。
莫漓小手扯著我的衣袖。
正眼淚汪汪地依依道別時。
旁邊草堆裡突然竄出一個黑衣龍。
他握著一柄短刃,朝莫漓襲來。
「小心!」
我下意識地扭身將莫漓護在懷中。
匕首扎進我的肩膀。
我吃痛,現出鳳凰真身來。
黑衣龍見狀,收回短刃。
幹脆利落地扭頭逃走了。
「不是我說……」
我喘著粗氣抱怨道。
「你們龍族的治安都那麼差嗎?」
莫漓抿抿唇,指著一旁的界碑道。
「這兒是你們鳳族的地界。」
我:……
嘖。
剛才那一刀就不該替他挨。
收回真身後。
莫漓心疼地看著我肩上的創口。
「疼嗎?」
我龇牙咧嘴地反問道。
「你說呢?」
莫漓咬著下唇,沉默不語。
他交疊雙手,覆在我肩膀處的傷口上。
強大而平穩的靈力緩緩地匯入。
我肩上的傷口慢慢地愈合。
隻是莫漓的臉色卻愈來愈差。
我意識到了不對,匆忙地將他推開。
「不要勉強。」
莫漓光潔的額頭上泌滿了細密的汗珠。
他喘著粗氣,緩慢而鄭重地搖搖頭。
「還差一點點……」
說著,他再次將手搭在我肩上。
我明顯地感覺到。
撫在我肩膀上的那雙小手正在不可抑止地細微地顫抖著。
龍族雖然靈力強悍。
可莫漓現如今不過才十歲。
過度透支靈力隻會損害他的身體。
「不必了。」
我笑著回頭,握住他的雙手。
「我已經不疼了。」
聞言,莫漓慘白的小臉上艱難地聚攏出一絲笑意。
他舔舔嘴唇,仍是不放心地問道。
「真的嗎?」
未等我開口。
莫漓接著輕聲地呢喃道。
「如果……」
「如果娘子騙我,我就……」
他的聲音越說越小。
最後竟暈倒在我懷裡。
化成了一條拇指粗細的小黑龍。
我慌了神。
如果就這樣把莫漓送回去。
一定會惹起龍族眾怒。
繼而挑起兩族戰爭吧。
正手足無措間。
有個溫潤、清澈的聲音從背後響起。
「需要幫忙嗎?」
回頭。
是個背著竹簍的年輕鳳君。
他漂亮的臉上浮現出隱隱的擔憂神色。
見我長久不語。
他又向我走近幾步。
看清楚我懷裡的莫漓後。
他輕笑著安慰道。
「哦,不用擔心。他隻是靈力不足,仔細修養幾天後便可恢復如初。」
我高懸的一顆心降了下來。
長舒一口氣後,我連聲道謝道。
「多謝。請問……怎麼稱呼?」
「我叫憐白。」
憐白微微一笑,抬手指向一片山霧繚繞處。
「如果您不嫌棄,不妨就先到陋舍小坐片刻吧。」
我有些猶豫。
憐白側身,露出背後的竹簍。
「這裡有幾株靈藥,可能對他有用。」
「那真的謝謝你了。」
我起身跟上憐白。
10.
憐白站在桌前配著藥方。
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草苦香。
我則坐在憐白對面的竹榻上。
趁憐白抓藥的工夫。
我極快地將屋中的擺設看了一個遍。
「你住在這裡多久了?」
我目光停在窗邊的一張銅鏡前。
憐白的手微微地停頓了一下。
隨後恢復了正常。
「十一年?抑或者是更久?」
他臉上短暫地浮現出茫然神色。
「我自己都說不清了。」
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。
「你妻子住在主城?我看你妝奁放著幾支發簪,款式還挺新的。」
「啊,你說這個啊。」
憐白唇邊揚起一個平和、滿足的微笑。
「是前些日子,我妹妹帶給我的。她在主城找了份差事做。」
「哦。」
憐白把稱好的藥倒入瓦瓮中。
他捧著瓮,走到灶臺邊,添水煎藥。
「你住在主城嗎?」
憐白忽地開口問。
「是。」
憐白坐在灶前。
他的臉被爐膛中的火光映成溫暖的金色。
「那你認識新上任的族長茯苓嗎?」
我愣了一下,隨即答道。
「豈止是認識,我和茯苓關系還特別好。」
好得就跟一個人似的。
聞言,憐白抬頭望向我,眼裡含笑。
「聽小南說,她性子幼稚得很。」
「哈?她放屁!我才不幼——」
話說到一半,我硬生生地憋了回去。
「不敢苟同。」
我說。
「嗯,也是。生性幼稚怎可擔起族長一任?」
憐白掀開瓦蓋,用湯匙撇去浮沫。
他手指纖細、修長,顏色幾乎與瓷白的湯匙無異。
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。
憐白側頭朝我微微一笑。
我尷尬地轉頭假裝去看窗外景色。
片刻後。
憐白把一碗藥輕輕地擱到我身旁的案幾上。
「給他服下,明日即可好轉。」
「謝謝。」
「不必。」
憐白客氣地微笑著說道。
「我去外面曬草藥,有事喚我便可。」
說罷,憐白轉身挑簾出去了。
我把莫漓從袖子裡掏出來。
這條小黑龍盤繞在我手腕上。
細滑的鱗片觸感微涼。
「喝藥了。」
我舀起一勺藥汁,仔細地吹涼後。
送到莫漓唇邊。
小黑龍睜著兩顆圓豆豆眼睛。
看看藥,又看看我。
然後伸出紅色小舌,試探性地舔了一口。
「嗚哇!」
莫漓苦得直皺眉。
呲著一口尖尖的小白牙表示抗議。
我用指甲彈彈他頭上的小角。
「阿漓乖。」
小黑龍撇撇嘴角。
幾根長須也委屈地耷拉下去。
我低聲道。
「把藥全喝完,我就給你一個小獎勵。」
聞言,阿漓眼睛倏地亮了一下。
他用臉頰輕輕地蹭了蹭我的手心表示同意。
我一勺一勺地喂著。
莫漓一勺一勺認真地喝著。
一碗藥很快地就見了底。
莫漓碰碰我的手指。
「嗚哇哇哇……」
我看著這小家伙滿臉急切的樣子,覺得好笑。
「獎勵嘛。」
我眨眨眼睛,耍起了無賴。
「獎勵就是好好地睡一覺。」
莫漓用小腦袋力頂了一下我的手心。
氣哼哼地把頭埋在身子裡。
說來也神奇。
還沒有一會兒。
這小家伙便自顧自地睡著了。
「忘了同你說了,我在藥裡加了安神助眠的成分。」
憐白的聲音響起。
我抬頭,見憐白半挑著簾子站在門外。
他半張臉掩在陰影下。
唇邊仍是掛著淡淡的、恬靜的笑。
我把莫漓重新籠進袖中。
「餓不餓?我煮碗面給你吃?」
憐白卷起袖子,露出兩條雪白的臂膀。
「不用不用。」
我心虛地移開目光,連聲道。
「好吧。如果餓了再同我講。」
憐白又拿了針線,坐在我面前。
借著軒窗外的光。
憐白伏在案幾上,極認真地繡著一塊帕子。
我看了一眼,隻覺得那帕子上的圖案越看越眼熟。
「咦,你這帕子上繡的花紋,好像釋迦貼身戴的荷包上面也有一模一樣的。」
「釋迦?」
憐白好奇地抬頭。
仿佛從未聽過這個名字。
「對啊。」
我點點頭,託著下巴回憶道。
「好像她那個荷包上還繡了字。」
「我記得好像是曉看什麼什麼雲來著……」
憐白抿唇,輕聲道。
「曉看天色暮看雲,對吧?」
「哦對對對,就是這句。釋迦當時還和我解釋來著,說這句詩的意思是讓她早上看看天氣,晚上看看雲彩來判斷會不會下雨,出門的時候要不要帶傘。」
對上憐白含笑的雙眸。
我才驀然反應過來。
「诶?難不成你是?」
憐白點點頭,應道。
「我是小南,也是釋迦的哥哥。」
我仔細地瞧著憐白,搖頭咂舌道。
「釋迦不太行啊,放著這麼漂亮的哥哥不管,自己跑去主城吃香的、喝辣的。」
聽罷,憐白不禁莞爾道。
「看來你好像和小南關系很好啊?小南她,在主城日子過得怎麼樣?」
我很是驚訝。
「釋迦沒和你說過?」
憐白輕輕地搖了搖頭。
「有提過幾句。但是我想知道更多一些。」
我樂了。
這不妥妥地一個告黑狀的機會嗎?
於是我大倒苦水。
「釋迦啊,脾氣臭得很哪。平時就愛管著我,喝水管、吃飯管、睡覺管、說話管,就連我上廁所她也要管!但是到了棲梧那裡,她又悶得跟個葫蘆似的……」
「棲梧?」
「昂,就是釋迦娶的那小鳳君,她沒跟你說過嗎?哎,其實換成我,我也不樂意說。畢竟棲梧那小子能拿得出手的就一樣,家世。」
我說得有些痛心疾首,重重地嘆了一聲。
「其實釋迦也蠻可憐的。自己摸爬滾打,好不容易有了一官半職,還總被人家說成妻憑夫貴。」
「也不曉得她一直忍氣吞聲地想往上爬,到底是為了什麼。」
憐白眸色黯了黯。
「小南……一定過得很辛苦吧?」
「確實。」
我看著憐白低落的樣子。
腦子裡突然冒出個主意來。
「憐白,不如你明天跟我一起回主城吧?」
「這樣釋迦在主城也能多個人依靠不是?」
「我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