憐白垂頭,絞著手指。
猶豫半天後,他才輕聲地說道。
「好。」
11.
翌日。
經過一夜的休生養息。
莫漓已經恢復了身形。
我醒過來時,他還正酣睡著。
秀颀的少年趴在我懷裡。
明媚、溫暖的陽光蓋在他身上。
美得很不真切。
而我們靠得又實在是太近。
似乎我稍一抬手。
就能觸碰到他隨呼吸而輕顫的長睫。
「阿漓。」
我悄聲地喚道。
「醒一醒。」
莫漓發出一聲模糊不清的呢喃。
他半眯著眼睛,略微地仰頭望著我。
「真好……一醒來,就是娘子……」
半夢半沉中,莫漓吃吃地笑了。
他伸出雙臂,環住我的脖頸。
一張俊臉陡然放大在我的眼前。
溫熱的鼻息撲面而來。
莫漓垂眸,凝望著我的眼睛。
我不禁有些面紅心熱。
「阿……漓?」
我還沒反應過來。
莫漓便對準我的唇,低頭輕輕地一吻。
「這是娘子昨天欠我的獎勵。」
「娘子不給,阿漓便主動地來要。」
莫漓一邊說著,一邊狡黠地笑了。
他湿漉漉的眸子微眯著。
聲音裡帶著點兒撒嬌意味的小鼻音。
「娘子帶阿漓回主城,好不好?」
「龍族現在太危險了。阿漓不想回去。」
我舔舔嘴唇,問道。
「昨天的刺客,是怎麼回事?」
莫漓把頭埋在我的頸間,悶聲道。
「應該是我的堂兄,莫泠。他一直想和我爭王位。」
我再三思索後,決定道。
「你先留在我身邊吧。你靈力才剛剛恢復,現在回去,確實很危險。」
「阿漓的娘子最好啦!」
莫漓雙手撐在我肩膀兩側,微微地起身跨坐在我腰間。
正當他剛想繼續下一步動作時。
憐白拎著包袱,挑簾進來了。
「我收拾——」
他抬頭,六目相對的那一刻。
安靜得落針可聞。
屋裡氣氛變得尷尬而又有些微妙。
「那個、你們……」
憐白面色微紅,飛快地轉過頭去。
也不再作聲了。
莫漓則「騰」地變成小黑龍。
欲蓋彌彰地鑽進了我的衣領。
我低頭拉開一點衣領瞧了瞧。
小黑龍渾身上下的黑鱗片透著粉紅。
我不自然地輕咳兩聲。
「既然收拾好了,那就出發吧。」
12.
釋迦接到我的消息。
提前在城門外等著我。
遠遠地望見釋迦後。
我扭頭對身側的憐白悄聲道。
「待會兒你躲我身後,咱給釋迦一個驚喜。」
憐白點點頭。
他戴著鬥笠。
長長的紗幔遮住了他的面容。
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。
還有兩三步的距離時。
釋迦迎了上來。
她眼底兩片淡淡的青黑。
顯然是一副沒休息好的樣子。
「喲,還知道回來啊?」
「跟你那條小黑龍敘完舊了嗎?」
我一昂頭。
「不光敘完舊了,我還——」
說著,我把莫漓從領子裡揪出來。
得意洋洋地向釋迦展示。
「給打包帶回來了。」
釋迦:?
釋迦:!
抬手給了我一個腦瓜崩之後。
釋迦指著莫漓,沉聲道。
「茯苓,從哪兒拿的再給我送回哪兒去。」
見釋迦眉頭緊鎖。
看樣子是真的生氣了。
我連忙湊到她身邊,笑嘻嘻道。
「別生氣嘛,莫漓的事兒我回去再和你說。」
「這次我也不光隻帶了莫漓一個回來。」
「你猜猜,我還把誰帶回來了?」
釋迦白了我一眼。
「還能有誰?」
我「嘖」了一聲,正色道。
「不解風情。你哥啊,這都猜不到?」
「我哥?」
釋迦嗤笑道。
「得了吧,我無父無母,哪兒來的哥?」
「小南。」
聞聲,釋迦面色一僵。
時間在那一刻好像被拉長了無數倍。
她緩慢地轉頭,不可思議地循聲望去。
憐白徐徐地撩開面前的白紗。
露出一張清麗面容。
笑意盈盈地走到釋迦面前。
釋迦呼吸一滯。
她張著嘴,唇瓣無聲地一開一合。
像極了一條缺氧瀕S的魚。
最終,釋迦磕磕絆絆地開口道。
「阿憐……不,哥,你怎麼來了?」
憐白摘下鬥笠。
「我想來看看你。」
釋迦握了握拳頭,笑容勉強。
「我挺好的。」
憐白似乎覺察出了釋迦的不悅。
他垂下眼簾,輕聲道。
「那便好。」
「既然如此,我就不打擾了。」
我忙攔住憐白,對釋迦道。
「哎,你哥大老遠跑過來,怎麼一見面就撵人家走啊?」
「因為他是——」
釋迦話說到一半,嘆了口氣。
她望向憐白,猶豫著開口道。
「其實我……娶了一位鳳君。」
「嗯,她同我講了。」
憐白笑著,指著我道。
「如果沒猜錯的話,她就是茯苓吧?」
我瞥了一眼釋迦,撇撇嘴。
「你在背後說我的那些壞話,我可都知道了哈。」
聞言,釋迦神色一僵。
她重新看向憐白,表情茫然。
憐白朝她微微地搖了搖頭。
釋迦才暗暗地松下一口氣。
她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。
「這兩天各地送來的批案很多。」
「別站在這裡浪費時間了。」
「啊?」
我有些懊喪。
「怎麼剛回來就要幹活啊。」
13.
「莫漓他是怎麼回事?」
安頓好憐白,一回到書房。
釋迦就迫不及待地問道。
「說來話長……」
釋迦斜乜了我一眼。
「那你就長話短說。」
「回來的路上,阿漓的堂兄派人刺S他,我就把他帶回來了。」
「刺S?」
釋迦吃驚地瞪大了眼睛。
她扭頭,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莫漓。
莫漓正自娛自樂地吹著泡泡。
見釋迦瞧他,莫漓抬頭衝她笑了一下。
露出一口白白的小尖牙。
釋迦皺皺眉頭,收回目光。
她的語氣陡然嚴厲起來
「茯苓,你是不是傻?」
「你不讓他回龍族收拾自己的爛攤子,你把他帶到這兒來?」
「可是他回去會很危險啊。」
「他不回去才危險!」
釋迦一拍桌子,指著外面。
「你趕快送他走!」
我咬著唇,看向莫漓。
莫漓爬起來,撲進我懷裡。
「阿漓要和娘子在一起,不要走……」
釋迦:……
她恨鐵不成鋼地望著我和莫漓。
「如果莫泠篡位奪權,到時候有你哭的。」
「我不怕!我有娘子。」
莫漓回頭,衝釋迦做了個鬼臉。
「茯苓有個屁用?」
釋迦氣笑了。
她冷哼一聲道。
「老族長不S,族印到不了她手裡。」
我覺得我有被冒犯到。
「釋迦,你說這話,我就不樂意聽了啊。」
釋迦也覺察出自己失言。
她看著我,言辭懇切。
「茯苓,我這是為了你好。」
「你別摻和龍族內亂了。」
「畢竟你現在代表的可是咱們整個鳳族。」
低頭,對上莫漓湿漉漉的眸子。
再三猶豫後,我選擇了讓步。
「過兩天我就送他回去。」
釋迦也不再堅持。
「那你讓莫漓傳個信兒回去,好有個交代。」
莫漓點點頭。
「我給莫清傳音過去了。」
釋迦有些疲憊地坐回書案後。
她從面前高高的一摞批案中抽出一本。
拿起筆來,默默地開始了工作。
14.
我遇見釋迦的時候。
她正被一群官兵追捕。
灰頭土臉地,樣子狼狽。
我替她支走了那些官兵。
不是因為我有多好心。
而是釋迦當時躲在我身後。
用一把匕首抵著我後背。
她的目光陰惻惻地。
但我卻覺得可憐。
因為她握著匕首的手在微微地發抖。
出於憐憫。
我收留下來了釋迦。
並在日後的相處中,和她成為朋友。
我問過釋迦不下一次她當初被追的原因。
釋迦每回都含糊不清地敷衍過去。
久而久之,我也不再過問了。
釋迦很有才能。
換句話說,她比我更有能力當這個族長。
可她出身不好。
隻依憑我,難以在主城立足。
所以我把棲梧讓給了她。。
借著棲梧母家的地位。
釋迦才當了我身旁一個小小女官。
任勞任怨地替我處理爛攤子。
每每看她復批折子到天亮。
我總覺得對不起她。
但卻也改不掉怠惰、拖拉的臭毛病。
因為我沒來由地自信著。
認為釋迦會一直站在我身後。
15.
半個月眨眼而過。
莫清一直沒給莫漓傳回消息。
漸漸地,就連我也有些坐不住了。
一天清早。
吃飯的時候。
我看著對面的莫漓。
「莫清給你回消息沒有?」
「沒。」
莫漓搖搖頭。
他咬了一大口包子。
腮幫子鼓鼓的。
「慢點兒吃,小心噎著。」
我瞧著莫漓油光光的嘴唇。
輕輕地笑了。
誰知話音剛落。
莫漓就打了個嗝兒。
吐出一個金色的泡泡。
泡泡裡映出一個少女的虛影。
說曹操,曹操到。
「怎麼這麼久才——」
「哥,莫泠反了!」
少女的聲音急促。
我一愣,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。
發出一聲脆響。
「王宮現在都是他的人,我躲在……」
莫清那邊傳來噪音。
她的影像也變得斷斷續續。
莫漓皺起眉,起身湊近那個金色的泡泡。
「小清你說什麼?我聽不清楚。」
「哥你要小心茯苓……」
泡泡突然破了。
莫清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空氣安靜下來。
莫漓目光輕輕地落在我身上。
我被他看得頭皮一陣發麻。
「莫清說什麼?」
莫漓咽了口唾沫。
他朝我走過來,附在我耳邊悄聲地說道。
「莫清說,讓你小心你身邊那個叫釋迦的女官。」
我再度震驚。
「怎麼可能?釋迦她壓根兒就不認識莫泠。」
「我不知道。」
莫漓表情有一瞬間空白。
我站起身。
「不管了,先找到釋迦再說。」
我拉著莫漓。
火急火燎地跑到釋迦家裡。
誰料,剛走到內院門口。
我便聽見裡面傳來歇斯底裡的爭吵聲。
聽聲音是棲梧在單方面地輸出。
我和莫漓對視一眼。
扒著門朝裡望去。
隻見釋迦打橫抱著憐白。
棲梧站在她身後。
一張小臉兒氣得通紅。
他指著釋迦,咬牙切齒道。
「看吧看吧,我就知道,他才不是你的什麼哥哥呢。」
「釋迦,你可真行啊!表面看上去鳥模鳥樣的,結果背地裡還學會偷鳥了?」
「我給你說,我今天打他這一頓都算是輕的!下次我直接讓人扒了他衣服,把他拖到大街上——」
釋迦臉色黑得跟塊碳似的。
「夠了!」
厲聲地打斷棲梧的話。
她抬腳就要朝外走。
棲梧見狀,氣急敗壞地拿了個茶碗朝釋迦丟過去。
「你要是走了,這輩子就甭想回來了!」
聞言,釋迦的腳步一頓。
她回轉過頭,深深地望向棲梧。
「求之不得。」
釋迦淡淡道。
嘿呦嗬。
我摸摸下巴。
釋迦這次怎麼這麼硬氣?
莫漓在我身後小聲地嘟囔道。
「我就知道棲梧不是什麼好鳥。」
我回頭瞧了莫漓一眼。
莫漓朝我吐了吐舌頭。